“如果小说家给出的消息没出错,这个桃花灵,杀是不杀?”
临近闻名遐迩的桃酒池,米染迟疑,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说刘恒在考验米家三姐弟,那么米家三姐弟,准确说的话应该是米染,同样也在试探刘恒。因为接触下来,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质疑,再到如今的迷茫,米染觉得自己根本搞不懂刘恒是个怎样的人了。
要说刘恒冷血嗜杀,危难之时却用自家性命挡在他们前面,要说刘恒重情重义,偏偏逼迫他们全然不管什么青红皂白,行大开杀戒之事。所以接触时间越长,米染越是迷糊,只觉刘恒难辨正邪,让他久久无法做出断论,就需要更加仔细的观察了。
比如他此刻所说的桃花灵。
得到小说家的消息后,他们就曾用各种方式打探过桃酒池的情况,各方消息汇总下来,众人的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到了一头桃花灵身上。
即便幽静如三色原,处于灵原秘境,就注定不会是真正的净土,而这片十里桃原中的霸主,就是一朵桃花生出的灵。这桃花灵不知何时诞灵,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传承,是名副其实的野灵,然而就这么自己摸索着修炼,凭借上佳的天资和灵原秘境得天独厚的氛围,竟也拥有了六重师境的实力。
无论其本性如何,展露在人们面前的桃花灵,显得温文尔雅,性子柔善。他虽为六重境强者,却从不欺凌弱小,面对到来的各路天才,不仅没有驱赶斩杀,还以礼相待,甚至屡屡拿出自己珍藏的宝物来招待这些“新来的客人”。
亏得会来三色原的天才,大多也是与世无争的恬淡性子,所以没人笑话他愚笨痴傻,反而极为欣赏。
于是两边相处很快变得融洽无比,宾主尽欢。
是以各方消息看来,这都是一个善灵,平日里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他把桃酒池当做了自己的居所,这就成了刘恒等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米染这一问,正是要看看刘恒面对这样一个“挡路”的善灵,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你觉得呢?”刘恒不答反问。
米染皱眉,还是如实道:“既然是善灵,还是不宜妄杀,最好还是先礼后兵,让他知道好歹,想必会知难而退。”
刘恒闻言不置可否,随后突兀问道:“听说他时常拿自己珍藏的宝物来招待各方来客,你觉得这十里桃原中盛产什么宝物?”
“当然是……”
米染不知道刘恒为何会问自己这样人尽皆知的问题,下意识要脱口说出答案,可话到了嘴边,自己先怔住了。
十里桃原盛产什么宝物?
当然是灵桃树的树枝和花瓣,除了这两样,十里桃原再没有更出名的宝物了。米染之所以没有再往下说,是因为他很聪明,已经明白了刘恒的言下之意。
“一个把自己本族当做礼物还款待来客的灵,真是善灵么?”刘恒意味深长地道,“不是每个生灵都能有你们的造化,不经历风雨,已经有了傲视同辈的实力。”
这正是刘恒观察下来,找到三人身上的一大通病。
他们之所以养成如今的脾性,很可能就是因为一路成长得太过顺风顺水了,让他们不知人世险恶,造成他们有种修行很容易的观念。
实则像他们这样拥有大造化的人,绝对只是极少数,千人里能有一个两个就不错了。大多数人,就像刘恒,必须经历种种磨难与坎坷,才能成长到和他们相似的程度。
而且相比这个桃花灵,刘恒自忖自己还算幸运的。
好比桃花灵这样的野灵,旁边就有个类似情况的倚碧,这才是真正的善灵。没有功法传承,没有野心,全凭各种运气自行摸索着修行。以倚碧的天资,如今也不过才刚刚晋升二重师境,情况相似的桃花灵凭什么就已是六重境强者?
诚然,二者修炼的时间或许有差别,但依旧无法抹杀二重师境和六重师境之间的巨大差距。
要想做到这一点,桃花灵肯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而修行上的努力,往往和掠夺、争斗脱不了干系,这样怎么去做善灵?
“说不定他也有大造化呢?”
虽然这话说出来连米染自己都知道有多牵强,他依旧强辩道:“而且既然成了灵,他就已经脱离了原本的族群,而是灵族,和原本族群有了天渊之别,拿原本族群当做礼物去款待宾客,不也很正常么?”
刘恒本就有借机教导他们的用意,闻言也不觉厌烦,耐心地道:“换做是你为一方霸主,见到自家领地里闯入了外族,你会怎么做?”
米染认真想了想,才道:“我虽然做不到桃花灵这地步,却也会先礼后兵,先问清楚外族的来意,再来决断该怎么处置。若是没有恶意,自然可以像桃花灵这样以礼相待,若是心怀恶意,才会兵戎相见。”
“只要不是脾性太过恶劣之人,都会这么做。”这次不是刘恒开口,而是秦白,“既然这才是正常情况,那么一上来就露出善意,必然暗藏心机。”
米染若有所思,随即惊疑,“难道他想从其他人身上得到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功法了。”刘恒不再故弄玄虚,径直道:“你们从修行一开始就得到了上乘功法,恐怕很难体会到没有功法的生灵对功法的渴望,为了功法,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刘恒同样体会过渴求功法的感觉,在那种状态下,他都难以保持正常心境,为求功法,也不惜走极端。拜入蝶花宗隐脉,修习明明知道拥有巨大隐患的《血炼功》,正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他从得到桃花灵的消息后,至始至终就没把他当做过善灵。
不仅是他,在秦白或小牛魔等人眼中,这桃花灵的种种举动都显得太过反常了,用意昭然若揭,根本瞒不过老于世故的他们,也就只有米家三姐弟才会这么单纯。
“难道这江湖上,就没有一个不该杀的人么?”米染迷茫了,失魂落魄,心中有些美好的念想正在崩塌。
刘恒认真地看向他,“从某些方面来说,的确如此。”
这江湖在刘恒的眼里,就是个大染缸,呆的时间越长,身上沾染的颜色就越多,尤其是血色,没人能在这里面保持固有的纯净。
“我不信,我不信。”米染喃喃,强自道:“这世上一定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毕竟,人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