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直接撕破脸了!
刘衡暗暗感叹,虽说也是五味杂陈,却也有种不出所料的傲然。他料到了刘恒还沉浸在当年他大权在握的印象之中,于是行事依旧故我霸道,同样料到了面对刘恒的强逼,如今的将官们早已有了彻底翻脸的可能,结果如今一看,竟被他猜得如此之准,没有丁点的误差。
“这些人早已不复当年,个个实权在握,还以为是你吓唬两句就能收拾下来的吗?这下闹翻了,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他冷眼旁观,心中满是冷笑。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眼见牛自斧作势要含怒离去,刘恒竟一言不发,看样子是要任由牛自斧离去。这等镇定,才叫人心惊,怀疑刘恒藏着什么翻盘的后手,闹得牛自斧都如临大敌,谁想一直走到门口都平静如故,反倒让牛自斧惊疑不定,忍不住回首瞥了眼刘恒。
只这一眼,让牛自斧如遭雷击,雄躯剧颤,下一步再也没能踏出去,僵立当场。
“我敬你是大将军,你竟能做出这种事?”
牛自斧惊怒喝问,原因无他,只因刘恒手指轻轻叩响,指头下面,是一尊奇异的神兽石雕。这石雕神兽名为百益,虎耳狐面,身有六肢,尾如长蛇,只因传说中百益是白虎与焦耳诞下之子,擅驭四方分水阵势,故常常雕做趴于地表、肃观四方的姿态,当做阵心。
在场众人,即便有人没有见过这具神兽石雕,也绝对听说过它,因为这就是十日城护城大阵《惊变六势阵》的阵心。
刘恒一言不发,却拿出此物,其意图不言而喻,只要牛自斧敢走出去,他就要开启大阵。
开启大阵能作甚?
这等若把双方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公然摆到朝廷与天下人的面前,而身份占着大义的刘恒就将获得无尽优势,可以对万羽卫大刀阔斧地随意宰割了。这是一重,二是他们都在宅院中,便是逃出去,家眷却还在城中,即便反戈也投鼠忌器,足以让刘恒立于不败之地。
再则,刘恒即便只是拿出来震慑牛自斧与众人,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为了此行目的,他不介意鱼死网破,足以让众人好生掂量翻脸的代价。
“大将军隐忍多年,一朝剑出鞘,又想惊艳天下了吗?”黄儒世早转为了城中匠头,今日剧变与他干系最少,所以并不像其他几位那么紧张,出声感叹道。
刘恒看向他,笑容依旧,“儒世妙赞了,不过是想整肃军中,以备将来罢了。”
黄儒世摇头叹息,再不多说。
“大将军,区区小事,何必闹到动用这东西的地步?”鲁迟强自欢笑,想要缓和气氛,“老牛你也是,怎地跟大将军都敢发你那牛脾气了?”
牛自斧站在门口,双目眯做两道细缝,“大将军,莫要忘了如今大军基本都在城外,还有左卫尉郑芝龙郑大人。郑大人身披皇命而来,本就有临机决事的权力,若是城中出了变故,他有权独掌大军,相机行事!”
“所以,你们都已投靠他了?”
刘恒淡淡反问,目光落到谁人身上,谁就脸色微变,这反应足以让他有了猜测,“那就要看看这位郑大人,敢不敢断定‘城中出了变故’了,你们猜他敢不敢?”
众人沉默,脸色阴晴不定。
诚如刘恒所言,如今是刘恒率先出招,占据了先手,就把问题推到了郑芝龙面前。即便郑芝龙所言不假,这却等若考验郑芝龙有没有这个决断的胆量,然而郑芝龙胆量如何,在座没人说得清。
况且,这还在刘恒开启城池大阵的前提下!
“大将军,何至于此?”杜苏计缓缓问出声,语气凝重,“你我乃是生死与共的同袍,如今更是上将与下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至于此?”
牛自斧深深吸气,“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想做什么,直说吧!”
“好。”
刘恒答应一声,目光淡淡,“那我就直说了。”
众人目光齐聚他身上,今天闹出这么大阵仗,足见刘恒所谋甚大,谁敢不上心?
“若是往日,天下承平,十日城安稳无忧,即便我大将军府形同虚设,我也并不在意,然而今日明显不同于往日。”
刘恒目视众人,沉声道:“太子之争近在眼前,牵动大夏各方势力,争斗必然激烈非常,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里面的门道,想必不用我多说,各位自有掂量,可我想提醒诸位的是,别管谁人许诺了什么,都要你拿手上之物去换取未来一个不知成败的飘渺希望,是否值得?再者此事牵连之广,远超我等想象,我们万羽卫、十日城只算沧海一粟,贸然卷入其中,十有八九被吞得骨头渣都剩不下,万羽卫、十日城一失,我等还有什么保命的资本?”
“一文不值,便如草芥。”
刘恒言罢,眸光渐渐遥望远方,“这还是其次,如今天下各处乱象丛生,人人都道圣争已启,君不见号称与世同朽的圣人世家都被闹得焦头烂额,还有什么可称安稳无忧之地?圣人诞生之前,人世最是黑暗,想要熬过这大乱之世,难度恐怕远超你等预计。”
他这一大番话,可谓真心实意相劝,奈何如今众人听不进去,只当刘恒在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闻言牛自斧眸光泛出讥冷之色,“那以大将军之意,意欲何为?”
刘恒看向他,“重整十日城,万众一心,共度难关。”
“好一个万众一心。”牛自斧面上讥色更浓,“大将军何不直说,就是想要合我等万众,顺你这一心,独揽大权?”
刘恒毫不羞恼,淡然道:“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哈!”
牛自斧气极反笑,“在如今这十日城,你还想重新做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土皇帝,莫不是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