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兵的头领虽然对自己士卒好言相劝,看到这些监军这般模样,真是刷新了军人的下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刀一个送他们上路。
“是是是!小的,卑职汪啸方谨遵上邦天使之命,这就回去报讯,这岁币已交接,还请去那边使多少一提汪啸方的名字啊。”这位监军的头子还不忘提自己名字,希望以后能在金人那里留条后路。
“滚!滚啊!再不滚老子现在就把你脑袋砍下来喂狗!”这位将领终于憋不住气了,钲地一声拔出手上军刀,就真挥起来要砍。
那汪啸方才赶紧领着这票监军抱头鼠窜而去,连头也不敢再回一下。
其他军士看那将领气得脸色发紫,浑身颤抖,头发虚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连忙跑了两个人过来扶住,又是喂水又是顺气,这才看他慢慢缓过来,下了马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说来也是,他们这伙军士得知巨额岁币已经出发,却几乎无兵马护送,便不顾死活连夜出城狂奔了数千里总算赶到了这里,这三十万两白银加三十万匹绢,在他们肩上可是海了去了的干系!此时到底有惊无险,却只见一群连狗都不如的怂蛋监军,如何不气忧交加,差点要命?
这边说金人跑死数匹骏马,平安迎回了建造新京城,并且可以用作征兵南征用的岁币,便小心翼翼将这批车队送回去,那边几处盯着这批岁币的人,心中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那批岁币总算平安落到了金人的手中,自苏州渡口出发,有十一支绿林人马都盯上了他们,如果不是耕战军有意无意地巡逻,这些人根本走不到苏州。”虎子面无表情地说。
“哼,彻木衮达吉布的徒弟,大贼商刘正麟的座下宾,还和临安官府有来往,刘石啊刘石,你到底有多少层身份,能叫我们半点头脑摸不着?”赫连小鸟似笑非笑,杏目微睁,谁也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一种异样的邪魅,叫人怦然心动。
猫儿怒道:“原先看他们和金贼血并,我还道他们是个人物,没想到还是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小鸟姐,你说我们凭什么还留着他们!”
虎子道:“猫儿,我想不止一次了吧,咱们这些人不要随便下结论!”
赫连小鸟道:“好了,你们两个也别为这事操心了,毕竟也挖不出什么真相,但是就看刘石做出来了的事情,对咱们绝对不是坏事,所以先等等吧……若是彻木衮达吉布真有这个野心,那怕是不好对付呀。”
“算了,通知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但这些家伙之间的来往看紧一点,咱们还有事呢。”她仔细思考了一会,下了决定。
“领命!”猫儿和虎子就各挑了条路出发了。
在百灵客栈三十里处的深山之中,腊月十一深深提了口气,眼中惊奇之色愈加严重。
“你这药瘾,已经去了八分了,从一日发作两次,缓为五日发作一次了,再加以调理,便再不妨事了。”乐先生悠哉地说。
腊月十一倒抽了口凉气,仿佛耗尽了体力似的,垂头慢慢道:
“雾岛修罗果,乃是那个岛上独一无二的特产,只要少量,武人眼目如针,出手如电,文士才思敏捷,彻夜伏案而不乏。但是,也从此再离不得,一旦定期得不到修罗果或者用它制作的药丸,就要百爪挠心、万蚁噬骨,欲死而不得,至今未尝有一例可解!乐先生果真是当时神医。”
“咳,你用服那修罗果的时日应该不算多,应该是药瘾尚浅,加上小鸟运功逼出了些许,毒性是解了,只是身伤易解,心瘾难戒,其实多是靠你自身坚定,老夫的作用倒是最次的。”乐先生晃着脑袋说。
腊月十一道:“神医谦虚了,这般凝神冰心的药物,只要剂量半点不对,我这半条命也就去了,男儿一言九鼎,我这便按约定,将你们想要知道的说出来。”
“这个好说,老夫只管治病救人,你想通了,马上就会有人来见你,便好生歇着吧,年轻人,只要走出了那条道路,前方就有千万条大道,犯不着再寻短见了。”一边说着这些话,乐先生一边踱着步子出去了,这次就没塞住他口了。
“千万条大道吗?我被砍了一只手,这只手指头也全被折断了,乐先生虽然妙手,这手也回不去原样了,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只是托他们相助,解了这百爪扰心之苦,就为了乐先生这恩情,我也要将那地狱中的实情说将出来!”浑身被铁链锁得半点不能动弹的腊月十一,又把头垂了下去。
他不知道还要在黑暗中待多久,只知道那修罗果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反应也越来越小,渐渐得自己终于像个人了。
在彻底的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就会特别敏锐,连半点脚步声都没听到,门却突然开了,使他浑身神经都陷入了极度的紧张,差一点又惯性地进入了药瘾发作的状态,所幸他被锁得严严实实,上下半点不能动弹,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屋子里唯一那盏灯被点亮了,一位让受过各种意志力训练的刺客,也一眼过去忍不住动心的绝色女子在灯光中现出了身形,让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动作,依然是很幸运,他浑身上下半点都动不了。
女子走到他身边,轻轻一碰机关,那一身将他锁得比粽子还紧的坚锁铁链,就哗啦一下完全解开了,让他呼地一下,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几个月来第一次得到了彻底的自由,他第一反应不是活动一下筋骨,而是本能般将自己抱成了一个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