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呆滞慢慢转为惊恐,何母指着子稚,颤着身子喊道:“你是谁?我家小稚呢?”质问之后是神经质一般的呐呐自语:“怎么会这么像呢?”
子稚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娘亲,你怎么了?”说着,急忙下床,可她走近一步,何母踉跄着退三四步。
床头边是一个梳妆台,放着一面铜镜,上面的女孩面色红润,嘴唇饱满,一双眼睛忽闪,带着点点水光和迷茫。
子稚差点以为她身后站着鬼,这是她吗?像又不像,她的面色总苍白的吓人,嘴唇亦是,眼神也总是呆滞的,憔悴的没有人愿意多看第二眼。
昨晚的记忆全部涌了上来,那股碰触间的寒意尤为清晰,她应该为这样的改变找到了答案。
因为她健康了,重生了!
从今以后你会给身边的人带去厄运,他们会因你而招来苦难,可能会不由自主地厌弃你,远离你。
此话言犹在耳。
“娘亲,我……”她该如何解释?
何母混乱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定格在妖物夺舍上,既恐惧又悲痛,撕扯着声音喊道:“你是不是妖怪,你把我的小稚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小稚!”
子稚一边焦心地说,一边想走近她,却将何母吓得夺门而出。
许是太过慌乱,又或者是因为那句话、那个验证,何母被不高的门槛绊得一个踉跄,朝地面扑去。
危机时刻,子稚突然变得眼疾手快,迅速扑身上去,垫在娘亲身下,幸好没有伤到她。
但是何母却魂飞魄散,跳起来跑出大门,失了神智一般喊道:“来人啊,有妖怪!”
蒙蒙细雨开始变大,顷刻间变成瓢泼大雨,子稚跪坐在地上,望着灰暗的天,难道老天都受影响了吗?
心痛吗?
子稚紧紧地皱起眉,眯着眼看向篱笆外,她已经为可悲的命运痛过太多次,不想再痛了。
不多时,何母带着大批村民赶到院子里,子稚一一扫过众人的表情,从压抑到恐惧,再到仇恨只有短短的一瞬。
“这个样子一定是被妖怪夺舍了,大家一起上打死她,不能让她祸害我们。”村长一向沉稳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慌乱的颤抖,急于消灭眼前这个令他厌恶又害怕的存在。
村民有的折起手里的雨伞,有的抄起院子里的家伙对子稚一拥而上。
子稚着实吓到了,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而这阵仗还是对着自己。
仓皇地跑回屋子落了锁,死死压着门。门外众人红了眼,使劲地敲,誓要把子稚打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如放火烧死她吧!”
“这个办法好。”
“就这么办,大家去拿柴火和猪油。”村长一声令下,众人点头如捣蒜,纷纷跑去找柴火和猪油。
子稚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娘亲,她有些呆滞,不知道到在想什么,也没有阻止众人疯狂的行为。
子稚的心跳得飞快,眼神却越发坚定,她要冲破这牢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天地那么大,凭什么她只能看到屋顶!
趁着众人还没有准备周全,子稚从后窗跳出,一路跑进屋后的树林,上了山。
木头被浇了猪油,大火熊熊燃烧,颇大的雨势也挡不住。
子稚站在高处,眺望冲破天际的红光。
雨打在她的身上,有丝丝凉意,却很舒服,难言的舒服,从未体会过的舒服,仿佛身体是全新的,是被仙药淬过的。
子稚觉得自己才刚刚触到这世界的奇妙。
村子是定然待不了了,子稚也知道离开村子的路在哪里,听娘亲说沿着横穿山林的小溪一直走就能走出大山。
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离开这阴暗潮湿的大山,可……
心没有想象的坚硬,娘亲要怎么办?
虽然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却依旧放心不下,一把大火烧的什么都没有了呀!
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子稚抹黑回到村子,此时村民基本都回去休息了。
来到自家院子,什么都烧没了,只剩一堆废墟。
子稚有点慌,沿着小路一家家的找,迫切地想要知道娘亲在哪里。
山里人说话声音大,即便站在篱笆外也能听见里面的对话,子稚匆匆忙忙来到村长家时,听到里头的安抚声,“你可别再哭了,再哭要哭坏身子了。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要节哀顺变啊。”是村长老婆刘大娘的声音。
村长更是大嗓门,拍板说:“你放心,咋们村不会让你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受苦受难的,明天我就动员村里所有人,给你在村子里再盖两间房,以后好好生活,你还年轻,可别整天活在过去了。”
子稚隐在黑暗里,想到以前娘亲为了给她买药,下地干活,熬夜做鞋垫,头发一日比一日白,眼睛一日比一日差,可从来没有人关心她们,如今村长竟变得这么有人情味,是因为什么?
子稚摇摇头,只有苦笑能抑制她的悲哀,出生时她便先天不足,面色蜡黄,一双手细细长长却瘦的跟个鸡爪子似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百病缠身,终日卧床。从小到大都被村里的人喊药罐子,每个人都远离她和娘亲,生怕她害了什么传染的病,连累自己。
子稚想,厄运一直都伴随着自己,只是或许没有现在这么强烈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子稚一直躲得远远地,看着娘亲从悲伤不已到接受事实,看到众人对母亲的怜悯与帮助,和慢慢建造起来的房子,直到一切回归正常。
是到离开的时候了。
长长的河流边,子稚披着破旧的斗篷,穿着潮湿的布鞋,一步一步走出大山。
子稚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来的一天,但是她希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