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空气听了都想沉默。
花白禾万万没想到有人敢随便闯入自己的房间,这些日子守门的保姆简直将她的话贯彻到了极点,生怕谁不长眼来冒犯了她, 让整个薛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结果……
居然被这个江雪给撞破了自己掩藏多日的秘密?
花白禾一边觉得老脸挂不住,一边又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个江同学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庭出来的女生,尽管上次系统说的事情让她对江雪的『性』-取-向存疑, 但花白禾还是很愿意相信自己和系统看人的眼光。
乖乖女江雪, 应该不会知道自己手头拿的那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故作淡定地将手里那个表层沾染了不明『液』体的东西甩到了脑后, 伴随着轻轻地一声‘咚’,花白禾暗暗松了一口气,佯装怒道:
“谁让你进来的?”
江雪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 她一时间很是为薛苓这‘不为人知’的一面所震惊。
但很快的, 她就反应了过来, 不动声『色』地往门内又跨了一步,迅速地将门反手带上之后,她来到床前。
阴影从头顶往下覆, 花白禾看着江雪将手往自己的床沿一撑, 倾过身来, 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在花白禾隐约察觉到一股气势从对方身上透过来时, 江雪开口了,用的是之前那种柔软的, 偏低的嗓音, 话里带了些不知所措的踟蹰:
“抱歉, 苓姐,保姆说你在午睡,我本来是打算在门口等的,可是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类似求救的声音,就以为是上次那种情况,没想到……”
花白禾不是很想知道她听到的‘类似求救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她的目光不禁游移了一下。
听见江雪的停顿时,她以为话题已经就此打住,却不妨对方说着说着话的时候,慢慢凑了过来,收音时已经与她挨的极近了。
花白禾正疑『惑』地一怔,发觉江雪再开口时的声音低了许多,喑哑难辨:
“没想到是我误会了。”
继而她又问道:“苓姐,需要帮忙吗?”
花白禾察觉到不对,抬眼看去,正巧撞进了她眼中那片黑沉沉的暗光里。
“你……”
蒙着被子的那人只『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脸庞,像是常年血『色』不足,下巴是尖的,唇『色』是淡的,唯有一双眼眸诉说了主人的脾『性』。
黑曜曜的眼珠子,偏偏眼角线条是往下耷的,明明是心高气傲的人,却被那线条一落,化成了楚楚可怜。
尤其是从下往上看自己的角度,像是在等人垂怜,带了份眼巴巴地企盼,有些让人心软,更多的,却是令人打心底不自觉泛起一些罪-恶的念头。
江雪意识到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将人就地正法,顿了顿自己的思路,她忽然后撤开来。
重新在床前站定,她好似什么都不懂,又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打量着薛苓脸上的神『色』,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需要帮忙吗,苓姐?”
花白禾:“……”
帮什么忙?
怎么帮?
她跟这小孩儿也就几面之缘的关系,让一个陌生人拿着……嗯……帮她解决需求,这得是多大的心脏啊?
刚才对方身上透『露』出的侵-略气息已经收的干干净净,像是一晃而过的错觉。
花白禾对上她的视线,暗自打量这人的同时,若无其事地绷紧了自己的人设:“不必,下次进我的房间,记得要敲门。”
自己玩是一回事,被人撞破那又是另一份尴尬了。
如之前所言,花白禾对江雪这个小朋友没有什么兴趣,更没有要拉着一代才女堕-落的变-态想法,她对这人的态度一直就是: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毕竟她们天生就不是一路人。
江雪听到她的回答,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扶自己的眼镜,好挡下自己此刻眼中那些纷『乱』的情绪,但直到指尖在鼻梁上『摸』了个空,她才想起来——
每次到薛家她都会将自己的眼镜给摘掉,换成隐形的镜片,又或者是干脆不戴。
思至此,她闭了闭眼睛,直到心头翻腾的血『液』重新降下温度,才睁眼对花白禾笑了笑,之后径自绕过床尾,往床的另一边走去。
从地上捡起那个粉『色』的小玩具,她面不改『色』地走到了室内的洗手间,准备将东西洗干净的时候,江雪打量了一下那东西的分寸,心想:
这也太细了。
怕是不能满足外头那家伙吧?
她想起自己家中采购的那诸多新品,脑海中一阵天马行空,唯有这皮囊上的正经挂的严严实实,直到将东西清洗完毕,擦的干干净净之后走出,对床上那人一递:
“我记得这款有专用的洗涤剂吧,不过我不太熟悉,不好『乱』动你的东西,只能暂时这样了。”
花白禾看着她手头的东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满脑子只剩下一句:
你怎么这么会?
她觑了眼江雪,又瞄了瞄她手头的那个玩意儿,感觉自己仿佛窥破了什么秘密。
想不到堂堂江家一代才女,明明看上去还是完璧之身,没想到在私底下却……
但过了今日之后,这件事估计会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花白禾以己度人,感觉江雪以后应该不是很想跟自己见面了。
如此也好,黑历史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她心中做了一番自以为最正确的猜度,从被窝里又翻出一个盒子,是专门放那物件的,里面还有专门配置的洗涤剂和消毒『液』。
就在江雪抬手准备接过,以为她真的打算拜托自己帮忙洗干净重新装好的时候,听见了对方轻飘飘的一句:
“不用了,把这盒子一块儿扔掉吧,我就是好奇一下,但是发现这个尺-寸跟我不太匹配。”
江雪:“……”
一时间,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是怎么个不匹配法?’
好悬给咽下去了。
唯有眼底差点漫上一片血『色』。
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江雪只能假装照着花白禾所说的去做,看着那个刚拆封使用过一次的东西,也面不改『色』地往包装盒里丢,又听着对方指挥,从书柜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环保袋,如此,带着这盒子出去扔掉时,别人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
听着那窸窸窣窣的整理声,花白禾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却在滴血:
其实这玩意儿挺适合自己的,效果绝佳,最重要的是,能像永动机一样,只要有电,无限续航,不似人力那般轻易穷尽。
她都快爱死这宝贝了。
然而……
奈何这小玩意儿生不逢时啊!
她努力将放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抽回来,在心中暗自咬手帕:过两天一定要去店里买个同款型号的!
江雪面上信了她那副‘初次尝鲜后感觉不过如此’的假象,拎着东西正想走时,想了想,回头对花白禾说了一句:
“对了,苓姐,过年的时候我可能还会跟家里人过来拜访,流萤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也说想跟着过来,可以吗?”
花白禾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会提起这个人,顿时有些兴致缺缺,本不想让对方过来,但是……
赚钱要紧。
她暗暗对自己说道。
“行啊,对了,让她记得把女朋友也带上。”
说出这句话之后,花白禾自己都想给自己鼓掌夸一声机智!
这样的话,到时候对方就算对自己产生了什么不-轨的想法,有正室在旁边监督着,那人怎么也不可能大胆到对自己作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江雪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了能当面对花白禾解释的这个时机。
天知道她憋了多久!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从门边侧过身来,面上勉强撑住了那漫不经心的意味,好似微微惊讶一样,轻扬了扬自己的半边眉角:
“她有女朋友?”
江雪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的,她单身二十多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单身二十多年’这句话的时候,花白禾总觉得江雪有些莫名其妙的咬牙切齿在里头。
说完这句话,江雪松了一口气,心道有自己这么个铁杆‘朋友’帮忙说话,这回薛苓总该相信了吧?
没想到,她等了半天,只等到了对方眼底的一片同情。
翻译过来就是:
没想到你跟流萤这么好的关系,她连你都瞒啊,真可怜。
江雪:“……”
江雪:“???”
花白禾没发现自己眼底的同情表『露』的太明显,对江雪的那副模样一言难尽半天,只能说道:
“唉……你去看看她最新那条微博就知道了。”
连帮对象写18r书的点子都能想到,花白禾暗道,这样的人就别突然给自己洗成单身人设了。
江雪今日一心要为自己这个单身狗洗刷‘脱团’的冤屈,誓要表明自己的入团决心,心思转的飞快,几乎是花白禾话音刚落,她就回道:
“她刚发微博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这个事情,她的那本书是送给一个自己暗恋许久的人,目前还没追到手,哪里来的对象?”
花白禾差点被她身上那种‘急朋友所急’的精神给打动。
随后又被话里的重点震了一下:
这得是什么样的天才大脑,才想得出给暗恋对象送18r文章的『操』作啊?
她脸上的复杂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干巴巴地捏着鼻子说了一句:
“行吧。”
既然是江雪说没有对象,那她就勉为其难地信一信。
江雪生怕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又补了一句:“我跟流萤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有没对象,我最清楚了。”
花白禾被她这坚决为朋友说情的态度逗得乐了乐,莞尔道:
“你要说你没对象,可能我是相信的,毕竟你长的这么乖,一看就不像早恋的——至于流萤,我还是要见过面才知道。”
说罢,她又瞟了一眼江雪手中拎着的那袋东西,清了清嗓子,补了一句:
“虽然今天的事情有点乌龙,但是你毕竟是一片好心,我还是得谢谢你。”
花白禾自觉自己这番话已经是如此尴尬境地里最合适的表述了,果然,江雪虽然面『色』有些僵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拧开门把手,走出去之后不忘重新帮她将门带上。
“呼,吓死个人了,以后再来几次这种事情,我真怕自己变成『性』-冷-淡。”
花白禾刚才遭那么一趟惊吓之后,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应付江雪了,这会儿总算室内只剩自己一个,当即不顾形象地趴回了被窝里。
然后,心疼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
门外。
江雪拎着那袋东西,在薛苓的房间门口伫立了一会儿。
她眼眸微阖,在整理自己心中的情绪。
出门前对方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以至于她禁不住反问自己一句:
你是真的一片好心吗?
呵。
她慢慢地吸气又呼气,如此来回几次之后,终于让自己的心思冷静了些。
不必着急,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门外的厅堂有客人,保姆还会随时回来,今天能做下这点铺垫,让对方知道‘流萤’没有对象,已经达成心愿了,至于更多的……
她还需要等待良机。
她是如此地期待,对方发现自己和流萤是同一人时,脸上出现的诧异——
在那种情况下,尝到的味道,才是绝佳。
“江小姐?”
一道声音在旁边试探『性』地响起。
江雪蓦地睁开眼睛,眼底有寒光乍现。
那保姆被她冰冷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江家大小姐是什么『毛』病,一副要在自家小姐门前入定的样子。
随即,江雪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阿姨,刚才苓姐已经醒过一次,想喊人进去,我看您不在,就进去顺手帮了个忙,现在她已经重新睡下了。”
那保姆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难怪呢,她想,明明自己走前这江小姐还两手空空,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手头还拎了个袋子。
江雪冲她笑了笑,抬脚离开。
直到江家的长辈跟薛家人聊完天,看了看时间,提出告辞,带着她往外走去。
她的父亲江乾比较眼尖,注意到她手里还提了个袋子,顺口问了句:
“哟,这是谁送你的东西啊?”
江雪把袋子口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对父亲抬头笑了笑:“是苓姐送的。”
江乾有些讶异,回想到那个据说是少年时一场车祸断送了才华的人,脑海里瞬间就是圈内对那薛苓的评价。
『性』情乖张,反复无常,才华沦丧,不堪大才。
他对于女儿居然跟这样一个人关系不错,还从她那儿得了礼物感到无比惊诧:“你什么时候与她有交情了?”
江雪只是笑,不说话。
他本来想劝一句,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孩子向来很有主见,虽然身边的玩伴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对自己的要求却从未降低,在大人眼中,真真就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孩子。
于是话到嘴边,最后成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江雪点了点头,跟父亲绕过院落里的小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
她能够时常来串门,是有原因的。
薛苓家里所在的那个小区,是京城的老院子。
薛家是七十年代左右被分配的房子,薛承的兄弟姐妹离这小区也很近,平日里大家互相之间都会串门,吃过晚饭去兄弟家里喝茶更是常有的事情。
与此同时,享受国家津贴的许多其他家庭,比如江雪所在的江家,林婉秀所在的林家,都住的是这样的老院子。
小区从外看去矮矮的,颜『色』还是暗暗的砖红,但里头的装修却相当不凡,懂行的人看看门口站岗的小哥儿,自然能猜到里面住的什么人。
至于其他的外来人,也不过都是将这里头当成普通的居民小区罢了。
平日里诸多教授从家里骑着二手的单车,吹着晨风往外跑,谁也看不出这普通的老头老太太身上,藏了一段国家的历史。
如今是临近过年,京城五环内有不许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但京城老巷子里各家各户对过年的热情并未减退。
尤其是在能张扬文采的春联方面,不少老教授乐呵呵地在自家书房提起『毛』笔,在红纸上飞龙走凤,落笔如有神。
等到家里小辈将各自的春联张贴出去之后,他们又会在楼道里的各家转一转,在心里暗自打量谁家的能拔头筹。
社区居委会还会组织一些比赛和活动,或是对联大赛,或是做些元月诗,再将小孩儿老人组织起来一块儿包饺子,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