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殊能说出那般自毁名誉的话,吴善很是吃惊,在他看来,这人的脸皮镶过金,金贵得很。
“得了,你这话被魏廷沛听了,把柄落在他手上,明日满京师的人都知道你惧内,莫不是昨夜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卫殊煮了一壶茶水,自斟自饮道:“你脑子才有病。”
“那是为何?”吴善甚是好奇,都差凑到他跟前给他跪了。
“你猜。”卫殊啜了一口茶,挑起眉宇,眼里带过一抹笑意。
吴善最恨的就是他这副德行,话说一半,卡在关键点不说了,吊着你的胃口,由着你抓心挠肝地难受。
“依我看,你就是外强中干,惧怕你家楚娘子。”
卫殊放下茶盏,悠悠然地来一句,“昨夜高烧不退,喉咙紧,喘气都困难,差点把命都给搭上。”
吴善:“这话你留着和大夫说。”
卫殊斜了他一眼,“这辈子我都不愿再受这个罪。”
吴善被他这么一点,一下恍过神来,“你怕王明磊还会给你派官,一来二去地病不起,索性就整出个’惧内’的名头,让楚娘子挡在你前头。”
这一步棋果然下得高明。
近的不说,往远的看,以后官场应酬、达官夜宴能不喝酒就可以不喝酒,就连朝中贵胄赠予的姬妾都可以一律不受,只因家中有个农门悍妇,他惧内。
卫殊给吴善斟了一杯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王氏一党得势,我不得不敛尽锋芒,名声尽毁算得了什么,遭世人耻笑又如何。”
吴善喝了口茶水,嘴里尽是苦涩,茶香余味,细细品才回过甘来。
朝堂之事,不议也罢。
“你那几个学童顽劣成性,尤其是那个胖子和那个瘦子,”吴善嘴毒道,“比之当年的你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俩没一个是考科举的料,算得上是个偏才,”卫殊如数家珍道:“钱清玄对数字敏感,一手珠算打得出神入化,我让他看《数书九章》,你抽空考一考他;宋易这小子眼光差得离谱,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书,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回头你帮他挑些深奥的书让他啃。”
“还有呢?”吴善揶揄他道,“你那一双儿女,我该怎么教。”
“年年资质平庸,他想怎么学就怎么学,不必过多勉强,岁岁,”卫殊沉吟了片刻,淡然道:“她放着,我来教。”
吴善抚掌惋惜道:“可惜了她一手好字,偏偏是个女子。”
卫殊抬起一眼,寡淡地笑了,“那可未必,女子也甚好。”
晚饭过后,年年和岁岁见楚兰枝卷了铺盖回西厢房,俩人紧巴巴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围着她转。
楚兰枝将被褥铺在床上,回头瞧见兄妹俩屁颠颠地跟着,“你俩有什么话就说,谁先来?”
岁岁睁着萌萌的大眼瞧着她哥,扯了扯他的衣袖。
年年温吞地问道:“娘亲,今晚我们仨睡这屋?”
楚兰枝抬头望了望顶上的两个大窟窿,“想来夜里也不会有雨,将就着睡几晚也没事。”
年年忸怩了半天,才说道:“那爹爹怎么办?”
楚兰枝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什么怎么办?”
“哥哥怕爹爹像昨夜那样发高烧,人晕了过去,身边没个人怎么办?”岁岁脸色焦急地说着,年年在一边狂点头。
楚兰枝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们,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况以卫殊如今的身体状况,要他烧成昨日那样不省人事,恐怕比登天还难。
“要不你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去陪你们爹爹睡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