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许隽的行书沉稳凝练,像是厚实的盾的话,那么岁岁的行书就像是一把轻盈绕舞的乱剑,可变幻出成百上千的剑影刺过去,再坚甲不催的盾都无法抵抗。
她的行文章法富于巧思,可幻化出无穷的神采,胜负已分。
楼下的文人雅客正在争相竞买展示的书法,岁岁的《兰亭集序》,无论是草书还是行书,开价都一路走高,直接飙升到了三十多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
许隽这话一出,书生们纷纷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低声私语地说他输不起,嘲笑声就没断过。
他清悠地又说了一句,“头名的两副字,我都要了。”
财大气粗的隽爷一出手就是阔绰,一百两银子拿下了那两副书法,李扬两眼艳羡地看着岁岁,“小郎,这次你一战成名了。”
岁岁绷着一张小脸,眼里渐渐泛出了笑意,顾及到要低调行事,她清咳两声地矜持着:“算他识货。”
宋易下到柜台去挑文房四宝,钱清玄则拿着麻袋过去装银子。
一群书生围着宋易,在他身边指点着挑这个拿那个,宋易不为所动,早在报名当日他就逛了一遍柜台,听着掌柜的说了一遍店里的笔墨纸砚,哪支毛笔金贵,哪个砚台价值不菲,他拎得门儿清。
掌柜见他来挑文房四宝,绷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平日里,掌柜最厌恶的就是那种手上掂着银子,让人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笔墨珍品后,甩甩头转身就走的顾客,是以他对眼前的宋易还犹有磨之不灭的印象。
看这踢馆的阵势,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
“把你这的湖笔、油烟墨、老端砚、泾县宣纸都摆到台面上来,掌柜。”宋易点名就要了最最上等的文房四宝。
掌柜肉疼地拿出了笔墨供他挑选,果不其然,他挑出了昂贵的笔墨纸砚,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看着他上到二楼的背影,掌柜立即召来了店小二,与他耳语后,店小二忙转身上楼,去找许隽禀报了此事。
钱清玄撑着麻袋在装银子,他一锭锭地数着银子装进去,看得边上的书生全都红了眼,看见店小二上来找许隽说事,他竖起了尖尖耳朵偷听了起来。
“公子,镇店之笔和珍藏宣纸被他们给挑走了。”
许隽点头表示了解,这边点完银子的钱清玄却气愤了起来,他一手拢紧了麻袋正要走回去,许隽出声喊住了他。
“那位小公子叫什么?”他手上拿着那本登记簿子,看了再看,也没认出那潦草成团的字写的是什么。
“你想知道?”钱清玄得意地扬起了一边的眉毛,“那就等你们赢了我们再说。”
站在许隽身边的金家世子金明焕拢了拢衣袖,站到了桌前准备作画,“这四人身上一股子土鳖气,拿着麻袋来装银子,跟没见过钱似地,任谁看了不得笑死。”
“你不要轻敌,他们敢来踢馆,身上必然有点墨水,”许隽自省道,“别像我,大意了。”
这时对面吵了起来,隐约听见了几句飘渺之声,好像在说着:
“秧子,你怎么挑的文房四宝,就挑了笔墨斋的镇店之笔和珍藏宣纸,还有镇店之砚和油烟墨怎么没挑出来?”
“串串,你咋知道的?”
“我偷听到的!”
“偷听到的你还叫唤得这么大声?”
“好了,别吵了,我一会儿再赢一次,你俩一起下去慢慢挑。”
许隽听了这些话,神色都冷了,“老金,灭了他们。”
金明焕勾唇一笑,“包在我身上。”
绘画比试开始,规定要在半个时辰之内,作一幅山水画。
年年在纸上作画,岁岁坐在桌边绷着张小脸,以显出她的“男儿气概”,眼皮底下忽然多出了两双靴子,她漠然地抬起头来。
“你这书法既有大师的风范,又独有一股子草莽之气,实为罕见,你是在哪个书院学来的这身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