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应试结束后,苏世卿回到府邸,便被卫殊单独叫进了书房。
“考得如何?”
苏世卿低头禀道,“回先生话,尚可。”
“此次会试由礼部主持,主考官为翰林的两大学士,考官均是副都御使级别的高官,去年各州郡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乡试舞弊案,是以会试推迟了一年,考核也更为严苛。”
卫殊拨了拨茶盖道,“此次御史台全程监管改卷,评判公正,对你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完全可以凭实力胜出。”
苏世卿闻言,内心振奋不已。
卫殊觉得是时候把朝局告知他一二了。
“科举应试分为两派,一个是以许太傅为首的朝堂派,另一个则是以荀老为首的江湖派,你我都归属于江湖派系,圣上偏爱荀老的弟子,即便礼部和翰林院多半是许太傅的人,只要进入殿试,登科及第便是十拿九稳之事。”
苏世卿恭敬地聆听着先生的教诲。
“朝堂上两方夺嫡,太子一直打压着誉王,倘若你能进入殿试,要做好被太子的政客群起而攻之的准备,誉王目前还保不了你,要想在殿试中脱颖而出,你的每句话都要说到圣上的心坎上,他才会题名于你。”
“谨记先生教诲。”苏世卿长身作揖道。
“许太傅在朝堂局势中一直保持着中立,若不是许珏厌恶朝事,一心向往于山野,老太傅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在朝中苦苦地支撑,许隽是许家仅有的能挑起大梁的人,我一直撮合着岁岁和许隽的亲事,就是要拉拢许太傅支持誉王。”
苏世卿低着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卫殊说得嗓子干涩,他抿了口茶水,继续道:“你年长他们几岁,要识得大局,没事多劝劝岁岁,这门亲事于她而言是最好的归宿,让她点头应了,我回头也好找许珏商议婚事。”
他放下茶盏,等着苏世卿应声,久久地等不到回应,他抬头看了过去,不偏不倚地对上了苏世卿复杂的眼神。
“先生,要是岁岁不从呢?”
卫殊的脸色冷了下来,“太子还在位一天,她就只能嫁给许隽,这事没得商量。”
苏世卿绷紧了下颌,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荀老有没有和你说过这话?”卫殊悠然地望着他道,“江湖派需得有一人站在高位,以前被荀老寄予厚望的是我,而下一个,我希望你能站出来。”
苏世卿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书房,又是怎么坐在长廊,在夜凉如水的暗夜里坐到了深夜。
直到一双小巧的绣鞋站到他的眼皮底下。
他循着绣着黄白色水仙的宽袖看上去,望进了那双清亮的眼眸里。
“苏乞儿,你春闱考砸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那试探的口吻让他听得耳朵生疼。
“没有。”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考砸,”岁岁跨坐在石椅上,拍了拍他的肩头,为他鼓劲道,“我帮你求了一支上上签,还是支头等好签,佛祖都会保佑你这条鲤鱼能跃进龙门。”
苏世卿眼里盈着一层水泽,深深地凝视着她,哑然地说不出话。
他答应过年年,不会和岁岁在一起。
更何况先生的立场摆在那里,由不得他抗拒。
可每次岁岁出现在他的眼前,任他如何挣扎都没用,他都会止不住地想和她亲近。
“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岁岁见他眼里蓄着水,看着要哭了,可是眼睛又没红,莫名的悲伤无处不在。
苏世卿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紧张而已。”
岁岁上挑着眉毛看着那只大掌盖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按着,她瞧见他食指上的老茧,情绪难辨地说着,“苏乞儿,这样你就不紧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