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裁决？”霍笛重复了一次林奇说的话，在他的眼里，看到审判场所内部一片乌烟瘴气，审判长的不停地在拍着桌子，但是并没有任何作用，人群依旧喧哗，并且变得更加沸腾。

“他们在折磨她！”林奇大声地吼道。

“折磨谁？”霍笛想起来先前见到的那个女性，想起她最后对霍笛说的那句话，他突然感到心头发颤。

“你知道的。”林奇注视着霍笛，霍笛本能性地想要逃避开他凶狠的眼神，但是他的头扭向一边看到观众场上面的枯骨，又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卡萨托斯利很快地消亡了，它是依靠神明的国家，而你抛弃了对你怀有信仰的人民和王国之主！国家灭亡之后神官被敌国抓到俘虏营当中，她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林奇用更加愤怒的声音大声地朝霍笛吼，他身后的千万死骨像是在为他喝彩一样，在他大声吼叫完毕之后发出一阵嚎叫声。

“是的，卡萨托斯利很快就消亡了，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把这件事载入史册，让它在我们的历史当中流芳百世。”霍笛也回嘴道，他算是明白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成了最后背锅的那个人，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因为有人需要自己的宽恕，霍笛宽恕了她，但现在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在他身后还有死灵助阵。这时候要是低头，就是在向科学的死敌——封建的异端低头，而且鬼魂肯定也不会由于霍笛感同身受的悲伤就对霍笛仁慈一些。这在很多的电影电视里面都被广而告之，如果连这个都不信，霍笛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信什么，或许应该相信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魂王，拥有无限的神力。

“你觉得这很好笑？”林奇又是露出愤怒的表情，而霍笛已经开始对这种表情免疫了，实际上他一早的时候已经见过林奇的这幅表情了，为什么林奇会以现在这种形象出现在霍笛面前，为什么他又能够让霍笛看到这些东西，他其实一概不知。就像他重复了很多次的话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觉得这好笑，但是我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任何人的死负责。”霍笛停顿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七八十的体能，或许在这万千枯骨当中会有一战之力，如果他们都一直躺在边上撞死的话，真动起手来说不定林奇就疯了，自己就能够有胜利的可能，毕竟他现在神智也不算是清醒。

霍笛又是说道：“但我是一个受过现代化教育的青少年，还要过一个月才十五岁，我这十五年间不用对任何人的生命负责，被当做异端？我离这种场景就差了一个审判，我现在在这里感觉也差不了多少。”

这时候林奇沉默，瞳孔在眼眶当中游转。

“你当年就是这么想的吗？”

“不，我当年大概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谁他妈会知道死了也要对世界负责，你给我说说，死人能做什么？”

“但你不是人！你是神王！”

“对的，神王。”霍笛现在其实对这个听起来响当当的称谓已经免疫了，而当自己被人厉声喝问到这个程度，他其实更加想的是早点离开。发生争吵并不优雅，如果是为了自由和正义战斗，这才该是崇高。而现在他面临的只是指责，无端端没来由的指责，霍笛感觉这跟自己是一点鸡毛的关系都没有，毕竟他从来都没见过真正的鸡，从来都只见到被做成食物的鸡肉。

“我从你们的口中知道我是神王，大概就在个把小时前，也可能是其他时间，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霍笛摇了摇脑袋，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什么场景，“在这之前我还以为我是地球人，一日三餐成家立业。突然出来一个人说我是神王，又出来一个人说我是没有丝毫责任感的神王。还是一个我认识的人，老实说，我感觉你们在合起伙来给我下圈套，为的就是让我羞愧致死，然后你们好继承我的信用积分去贷款，否则我想不到意义何在。”霍笛想了想自己的价值，以及周围的一些人对自己的期待，就摇了摇头，补充说道：“我并不具有其他的价值，也谈不上你们口中的神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你能够行行好，给我指一条明路让我回到人世间去，我可能会感谢你一辈子，并且把你们的事迹当作是史诗传颂给后人。”

这段话被霍笛说出来，他自己都震惊了。感觉自己已经相当严重地受到厉微芒的影响，说话的方式几乎和她如出一辙，但是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让他的内心忍不住就感到爽快。仿佛连着周围的千万死灵也不再喧嚣了。

其实并不是周围的死灵不再喧嚣了，而是霍笛保持了自我，他先前的时候由于内心受到的震惊太过巨大，伴随着恐惧，这种影响就会加深许多。而如果是霍笛抛开这些不顾，其实会好很多。如果不管死去的人，他们最多就是幽灵而已，幽灵能够当着人的面杀害他人姓名吗，这在飞速发展的这个时代还没出现过。霍笛并没有想到这个，他只是单纯地不再害怕了，或者是说能够听到死灵的嚎哭声，但是单单只是听着，进到了耳朵里没有放进脑子当中。

察觉到霍笛状态的变化，林奇内心产生了动摇，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本来该是和霍笛站在一边的，但是由于自己先前的语言，几乎就和霍笛成为了敌人，这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而身后的那些死灵还在喧嚣，在霍笛耳里听到的是细微的声响，在他的耳里听到的则是惊涛骇浪的呼喊声和悲鸣声。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多年以前他亲手干的，这也是他的罪孽。

“我给你说说我的事情吧。”林奇冷静了下来，但是他的身体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当着霍笛的面，他飘飞了起来，另外一股虚幻的样子笼罩在上面。霍笛认得这个虚影，这是当时跟在形同枯枝的神官身边的那个蓝皮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