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的罗克等人发现霍笛像是突然间就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就在他们眼前原地倒下去,罗克反应最快,横跨桌面想要拉住霍笛,但是晚了一步,霍笛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在地上,急促而又真实的一声“哐当”比任何声音都要响亮。
“他怎么了?”神树急切地问道,他身边的克林娜已经先一步到了霍笛身边,仔仔细细地检查霍笛全身上下,她回答说:“她很平静,呼吸很沉稳,像是睡着了,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
“这是…?”亚伦也站了起来,他的双手有四根手指仍旧停留在几人当中的桌面上,他看了看罗克和克林娜围住的霍笛,面向神树,他觉得神树应该无所不知,“他怎么了?”
神树陷入了沉默,视线从霍笛身上抬升到与自身相平的一个窗户上面,寒风夹杂大片的雪花呼啸而过,有几声犬吠的声音隐没在另一股逐渐升腾起来的嘈杂声当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亚伦确认神树是否还有意识,他口中呼喊:“神树?”
这才回过神的神树听到了他问的话,最终,他开口说:“这可能也是我们需要面对的一个危机,各位。”
包括克林娜和罗克都转过头,看向了神树,他绵长的声音再一次在众人身前响起:“我们面前的这个小男孩可能是魂王,也可能不是,同样的,他可能是敌人,也可能不是,最难的就在于,我们现在并不知晓,而且似乎我们还需要仰仗他的力量,但是他已经成为了我们不可控的一种力量,而这正是那个魂王,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的所作所为。”他转过身,几根枝丫悬挂在方桌边缘,“我们的敌人比我们想象中要多一些,而我们的盟友少之又少,我们要团结起来,才能熬过这一次战役,不管是不是出自于我们的自愿,如果不是团结一致,我们连自己的性命都顾全不了。”
罗克和亚伦站起身来,定定注视面前的这个小树苗,只有克林娜还蹲在地上,她听霍笛平稳的心跳声,观察霍笛脸上没有丝毫其他变化。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罗克和亚伦都对着神树弯腰敬礼,她立即抓紧了霍笛的胳膊,企图找到一种支持自己的力量。
霍笛脚下的地面像是一块坚硬的黑铁一样,一整块漆黑冰冷还要比任何土地都要沉重的钢铁地面。当霍笛抬起头,往上大概有十万八千丈,全都是这令人窒息一样的黑暗沉甸甸地覆盖同样宽广的地表。霍笛突然意识到脚下的地面是怎么来的了,突然间他对自己同样也新生同情,甚至想要亲吻这地面,但是那副场景突然间消失了,因为他一直在前进,就是转瞬间周围立即滋生蔓延出了另一个场景。
可以说这个世界无比寂静,天边的海面升起朝阳,长翅膀的鲸鱼和云朵在万丈高空自由嬉戏,海面的雾像是云一样,宁静的海面倒映蓝天白云,天地间空无一物,有这么一瞬间,霍笛感觉自己是天地间的主宰,但再仔细凝神窥伺,又像是在天边的一道缝隙之间见到了自己那还有几颗粉刺的脸。
这世界如此真实,跟霍笛脑中的自己一样,无法拒绝的现实陈于眼前,霍笛无可推脱,这明净又澄澈的世界是茫茫无尽的细水流年,捧起任何一缕细若游丝的泉水都会从指尖滑落,它融进浩瀚江河奔流不尽,从来不回头。
霍笛明白,所有的灵魂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最终要回到同一个地方,所有人都会是好汉江河当中的一束光景,除开这些,霍笛想起自己曾经被称之为万千世界的开拓者和拯救者,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魂王,从来都只是在岸头望灵魂泉的江河来去,到如今他再也回想不起来无数轮回以前的自己是以什么样心境立于此处,又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在这里,想的是什么又决定该怎么样。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霍笛想,用回忆年轻往事的老人口吻,那都是往事,如今灵魂泉消失不见了。想到此处,这天地间风起云涌,墨一样的云在天空疯狂涂染,片刻间就只剩下一缕紫色的光在漆黑的云层当中奔腾,像是有成千上万匹马隐藏其中,浩荡的声音从云层的更上方盖过地面,这土地也变得坚实。
花草枯萎了,生出明晃晃的银白色树叶和花朵,在一种黑色的枝干上面,等这些银白色的树叶和花朵凋谢尽了,只剩下了漆黑又坚硬的树干和泥土当中的坚硬根茎,再等这些漆黑的枝干也变得更加细小,最后枯死在地面上。而当那些幻影一样的虚幻蝴蝶和小鸟悄无声息地从漆黑树干倒下的地方出现,飞向弥漫了各种嘈杂声音的天空。
这世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少战争的声音。它充斥暗淡的天地当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缺少了它们,霍笛仅仅只是站在原地,那些从脚下的土地当中升起来的没有形体的幻影最终都消失在天地间。铁器的撞击声和各种咆哮声戛然消去,霍笛可能是听见了一声叹息,可能也没有,跟天地间的火光一样骤闪骤灭。霍笛又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点点光亮当中,仅够自己照亮周围的土地,而就是这点点的光,让些许嫩芽冲破坚铁一样的土地生出嫩芽。当这一点点嫩芽出现在这世界当中,那一股才消失了的喧嚣声音也是逐渐响起,突然间另一股更加巨大的声音代替了他,那带给人们希望,带给这世界和新生命希望,任何人一听到这声音都能响起初春时节,冬雪渐融万物盛长的情景。而霍笛分明听见先前那阵嘈杂的战争韵律不是消失不见,而是换成了另一种声音,躲进了这股明媚如光的曲调当中。
那么,那种瞬间让人想起万物盛长的声音如何来的呢?霍笛突然间对这些坚硬地面记录的画面充满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