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摸了摸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那只老鼠又开始在心里探头探脑,四处抓挠了,于是又低下头,竭力平复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的心绪,然后又把自己刚才的话前后捋了一遍,缘由合情合理,该是天衣无缝了才对,可是瑞谚的表情和话语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是一点也不信她的。
不过,至少目前,应还是找不到任何证明她是在说谎的证据,想到这,阿淼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王爷若是没其他什么吩咐,且安歇着,奴婢先行退下了。”
“谁允许你走的,过来给本王换药。”
原来如此,阿淼悬了半天的心总算落了地,瑞谚那伤,的确该换药了。
于是忙答了一声是,便走上前去,准备把揭了一半的布条拿下来,才发现布条上的血已凝固多时,和皮肉紧紧地粘连在了一起,若是强行揭下,恐又血流不止。
阿淼为难地缩回手,“王爷......您能把上衣脱下来吗......”
瑞谚看她一眼没说话,自顾开始宽衣解带,阿淼忙转过身去,“王爷......奴婢还是请成将军来吧。”
“你不就是来照顾本王的吗,这种琐事何须成霖来做?”
“可......可是......”阿淼别扭地说,“奴婢......恐怕不太方便......”
“倒是本王的手稍有不便,你来帮本王脱衣。”
“啊?”阿淼的脸倏忽间涨得通红,她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儿身,此时却要帮一个男人宽衣解带,那个男人不是别人还是瑞谚,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啊什么,磨磨蹭蹭,耽误本王歇息。”
“是......”
阿淼艰难地转过身去,鼻尖差点撞到瑞谚的胸膛,她下意识地退后一些,将手伸了过去,强行按捺着不安分的心跳,几乎不敢抬眼地把他的上衣脱了下来。
常年练兵使得他的身体尤其结实精壮,肌肉脉络清晰,骨骼关节分明,不知为何平日穿着袍子却显得清减瘦削,不过,人倒都是一样的悦目。
阿淼一边摸着自己烫得快要起火的脸颊,一边轻轻地揭开已经粘稠变黑的布条,生怕一个不小心下手过重弄破好不容易形成的结痂。
“王爷,痛吗?”
“不至于,你安心换便是。”
阿淼拿过一盏油灯,从刚才的竹简里抽出一片来将灯芯挑起来,光亮又稍稍强了一些,借着这光,细细地,小心翼翼地将布条揭起来,慢慢地从皮肉上分离开来。
瑞谚逆着光,只看到她的脸被火光投射下的侧面,好似一副剪影画,而认真仔细的表情,忧心疑虑的神色,却不似假装。心里突然浮现起被困在山洞中时,当她取下簪子的时候,如瀑长发下那眼眸如星辰般闪亮清澈,冥冥中仿佛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当时只道仅仅是心中一动,瞬时便抛诸脑后,而如今,却愈发说不清道不明。
还是那种困扰他许久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依旧分辨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阿淼已经取下布条,用水清洗了伤口,不经意间却蓦然和瑞谚四目相对,他的眼眸依然幽暗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焦虑,紧张,甚至羞怯,她却舍不得移开眼神,此时若是溺在这一深潭中,也得甘之如饴。
“为何本王总觉得你心跳比寻常人更快,是本王让你紧张了吗,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奴婢......奴婢去换水。”阿淼赶紧移开目光,端过木盆,逃也似走出了正堂。
瑞谚没有想到,他已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不那么坚硬,但却好像令得她更加不安。而刚清洗好尚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就那样露着,不再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难看得如同腐烂的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