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并非是认出了她,素尘暗自松了口气,忙道:“我......奴婢刚从乾福宫那边出来,奴婢是......”素尘正绞尽脑汁想着说哪一宫比较合适,就听那太监极为不耐烦地打断她:“管你哪个宫里的,现在马上去乾福宫帮手。”
“是,公公!”素尘答应道,顺势跟在了这一行队伍后面。
“真是的,前边都忙得快脚不沾地了,竟然还有人在这闲逛,都听好了,再被本公公抓到谁偷懒的,当心你们的脑袋,哼!”
素尘听着太监这尖声尖气的抱怨,不禁暗自发笑,同时又开始琢磨,到了乾福宫又该如何?看来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了,谁是谁,也没有谁分得清辨得明,浑水摸鱼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盘算着,素尘便跟着队伍到了乾福宫。
此时的乾福宫内那筵席正进行得热火朝天,素尘被安排在宫门口,偷偷往内一瞧,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舞伎们婀娜妖娆的身姿,漫天飞舞的各色绸带,如同一朵怒放的鲜花,盛开在金色的大殿上,亦载歌载舞,人声鼎沸,气氛热烈,就像炽热的火焰朝天燃烧一样。
一派歌舞升平,一片盛世烟花。
瑞清身着明黄色金线锈龙的朝服端坐在大殿之上,太后秦氏亦着黑红相间的仙鹤青松纹样锦袍坐在瑞清侧后方不远处,右侧,自然是众妃之首丽妃娘娘关云舒。
大殿两侧按官职大小摆放了七八排桌子,都精心铺着金色的绸质桌布,摆放着各种美酒珍馐,奇珍异果,煞是让素尘觉得大开眼界。
台阶下,紧挨着的那位置,却空空如也,在四周都坐满了人之中,尤为显眼。
而素尘一眼看到那个空位,则是因为旁边便是王妃娘娘。
此时,郑氏并未看到门口的素尘,只是端坐在那里,同众人一般欣赏着歌舞。
秦氏不时地看着那个空座位,小声对瑞清道:“卿涵如何还未到?”
瑞清道:“方才喜安殿来报,说尚在梳洗,稍后便到。”
“哀家今日从寿慈宫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左边眼皮跳个不停,现下卿涵又迟迟不到,梳洗打扮哪需得如此长的时间,莫非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
“母后不必着急,女儿家爱美,今日如此场合必得精心打扮,方能显得隆重,时间久一点倒也正常。”
“倒也是皇帝说的此番道理。”
此时丽妃暗暗对着关歇使了个眼色,关歇和关绍礼便一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老臣携犬子先敬皇上和太后,祝我大宁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瑞清和秦氏正要拿起各自的酒杯,就听得报门太监的声音:“广玉长公主到!”
众人纷纷转过头看向宫门口,只见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奇怪的裙衫,准确来说,也许根本不是寻常女子穿的那种短衫搭配长裙的装扮,更奇特的是,那件裙衫竟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远远看去,若一团杂乱丛生的野花,走近了一看,居然像是随意用各色碎布头胡乱缝制成的。
“关相说得真是比唱的还好听,本公主刚才进来都差点当真了。”
来者正是久久不愿露面的卿涵。
秦氏见卿涵此奇特打扮大吃一惊,指着卿涵道:“卿涵,你来得晚也就罢了,还作此奇异打扮,成何体统!?快点给哀家换了!”
瑞清惊得睁大了双眼,拿着酒竟然忘了放下。
文武百官也开始议论纷纷,不约而同侧头把目光投向看向关歇父子。
卿涵走到台阶下,匍匐在地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道:“卿涵见过皇兄,见过母后。”
瑞清回过神来,放下酒杯道:“卿涵,能告诉朕你这是何意吗?为何还戴面纱?”
卿涵隔着面纱看着周围人如同看滑稽戏一般异样的眼光,道:“回皇兄,卿涵是不忍看今晚某些人在这唱戏,那唱功着实不敢恭维,又怕扫了皇兄和母后的兴致,故而以纱遮面。”
秦氏气得浑身发抖:“卿涵,你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人,赶紧给公主换装!”
“母后,这是女儿自己做的衣服,民间叫它百家衣,在座各位遍身罗绮,对这个应该都很陌生吧?本公主在广玉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些穷得买不起布的人家,从东家要一块西家凑一片这样拼起来做给自家孩子穿的,所以女儿觉得应该叫乞丐服,这可是花了女儿好一番心思,手指都戳了无数个针眼才做成的,难道不应该拿出来展示一下吗?”
卿涵的言语中无不透露着得意,接着她又转向关氏父子:“请问关相,本公主手艺如何?”
关歇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公主心思巧妙,臣一早听闻公主秀外慧中,今夜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卿涵笑笑又看向旁边早已瞠目结舌的关绍礼:“本公主方才见百官这座次是按品阶高低排列的,关大公子能坐在仅次于关相的位置上,想必也应是哪个部的尚书吧?”
关绍礼尴尬地笑:“公主真是折煞臣了……”
还没说完,就见卿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断道:“哦,瞧本公主这记性,关大公子既无一官半职更无功名,实乃白衣一名,那关大公子不应对本公主自称臣,而该称,草民。”
瑞清听到这话,忍不住捂嘴偷笑,暗暗地朝卿涵翘了翘大拇指。
丽妃见气氛有些不对,忙打圆场道:“谢公主对兄长的提醒,今夜是专为公主设下的接风宴,公主姗姗迟来,还是请尽快入席吧。”
关歇铁青着脸道:“犬子虽非官员但亦为大宁子民,公主对子民如此弃之敝履,若传将出去,百姓都知皇室只畏官职不敬民,怕是有损公主乃至整个皇室的声誉,要知皇室如舟,百姓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既然关相如此心系百姓和皇室声誉,又实非重虚名之人,不如这样吧,靖天城外还有那许多饥民,他们都是大宁子民,那本公主就替关相请命,以圣上和太后的名义打开相府粮仓赈济灾民,如此一来,皇室、关相您,还有大宁子民,皆大欢喜。”
卿涵立即再次跪地行大礼:“请皇兄和母后成全关相一片赤诚之心!”
秦氏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瑞清则看着关歇脸色一阵青一阵黑,心里也有说不出的爽快。
但作为皇帝,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关相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朕理应成全,但据朕所知,相府还要养活阖府上下一百多口,实则让朕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关大公子也在此,是否有何良策?”
关绍礼突然被问到,愣了一下,随即看看旁边的父亲,关歇的脸色此时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想了想便道:“皇上,相府虽无存粮,愿出纹银五千,以缓百姓疾苦。”
“关相,大公子的话可作数?”
关歇闭了一下眼道:“犬子所说,正如臣之心声。”
“好!”瑞清一拍大腿,以最快的速度走下台阶,握着关歇的手:“关相不愧为大宁肱股,深得朕心,众卿家皆应以关相为楷模。”
众臣见状齐齐下跪道:“臣遵旨!”
卿涵撩开面纱,对着瑞清吐了吐舌头,做了个翻着白眼的鬼脸。
兄妹俩谁都未曾察觉,就这点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却被坐在台阶上的太后秦氏冷眼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