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一向反应慢半拍的阿淼也很是心有灵犀地想到了瑞谚想到的事,就是关于那支月容簪。
虽目前还无法直接指向她就是那个关歇几乎要将整个弥山翻转过来都要找到的“女刺客”,但总归是个证据,一日在敌手,一日寝食难安。
天不遂人愿,往往越是担心的事,往往发生得越快,越猝不及防。
是日,大祭当天,鸾章宫上下一大早便倾巢出动,就连阿淼和聂卫也随同参与,虽说只是凑个人数,但能得见如此重要而盛大的典仪,也算是此生一种莫大的荣幸了。
阿淼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或是肃穆,或是冷漠,或是百无聊赖的一张张陌生面孔,但无一例外的都是目不斜视,都仰视着前方高台之上,那方华盖之下,他们赖以仰仗的年轻天子,正秉着粟草,虔诚地闭着眼,戴着羽帽的祭司念着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祷告之词,后天子站起,将祭品猪牛羊的掌心血各一滴在那粟草上,再将粟草插在那香炉之中,以香燃之,三叩首,便已礼成。
典仪着实无聊,时间还不短,阿淼有些按捺不住,稍稍抬起头,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却见卿涵正弯着腰回头朝这边张望着,看到阿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兴奋地招了招手,阿淼点头回应,突然反应过来,卿涵这并不是对自己招手,于是顺着她目光看向紧挨着自己一侧站着的聂卫,他却好似并没有看到卿涵,此时竟是一脸少有的板正。
假正经。
阿淼默默地腹诽了一下,撞了撞聂卫,遮住嘴小声道:“喂,长公主在瞧你,你这样装作没看见,是不是有点没礼貌了?”
聂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紧紧咬着牙,唇却未见动一动:“看的话才会倒霉,后果可比没礼貌严重多了……”
“她可是长公主,你不理她,也不怕后果?”
“比起长公主,我更怕皇上和太后,好吧?”
阿淼忍俊不禁地撇撇嘴,不再和聂卫说话,那一头,见此情状的卿涵似乎也很是失望,满脸不悦地将头扭了回去。
这时,队伍突然蠕动了几下,前面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手一挥,将一件东西交给了另外一个人,然后两人低声耳语了几句,接过东西的那人便向队伍后面走了过来,然后径直走出了人群。
那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阿淼无意中瞄了一眼,就这一眼,险些让她心跳停止。
她分明看到,那人手上捧着的,并非他物,正是她那支月容簪。
这人手上有她的簪子,那刚才给他簪子的那人……阿淼心中一沉,猛地回过头,看向刚才递簪子的人,那人五十岁上下,花白的长眉入鬓,而从那官袍的颜色和纹路,及他戴着的纱帽阶品看来应是位高权重之人。
莫非,这便是瑞谚口中那个老奸巨猾,城府心机深沉的右相关歇?
阿淼之前并未见过关歇,如今这见到了,竟是如此符合自己的想象。
不寒而栗。
阿淼同聂卫换了个位置,从疏疏密密的人群间隙中看着那关歇,感到自己的眼睛似乎在向外冒着火,恨得心像按在棘刺上的疼,眼神阴凄凄,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回忆,排山倒海而来,仇恨,即将像火山般喷发。
若不是此处都聚集着大宁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她真想扑上去,挥拳将这个罪魁祸首砸成烂泥,把他的骨头碾碎。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她再也不能像上次一样,一冲动便闯下那祸事,此刻,仇人近在眼前,她却只能徒劳地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默默地捏着拳头,默默地将拳头藏在袖子中,面上却不能显露出一分一毫的愤恨之情,心中如同困着一头野兽,正穷凶极恶地撞击着笼子,试图随时破牢而出。
祭典结束,众人也各自寻了自家主子,准备踏上归途。
聂卫扯了扯阿淼:“发什么愣呢,大家都走了,该回去了。”
阿淼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关歇转身,朝着自己迎面走来,然后擦肩而过。
关歇自是没有注意到在一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还有一双盯着他的目光,便就那样高昂着头,眼高过顶地快步行了过去。
聂卫也察觉到阿淼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众多身着各色袍子的文武官员离去的背影,仿佛也瞧不出有何端倪,阿淼,到底是在瞧什么如此专注,而从她惨白的面色来看,似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正待冲破理智。
就在阿淼终是忍不住想要挪动脚步的时候,身后探过一只手来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回头,阿淼也知道,此时除了瑞谚,没人会看出她的意图,更没人会这样拉住她。
瑞谚附在她的耳边,刻意压低声音:“跟我走。”
在聂卫讶异的目光中,眼睁睁地看着阿淼被瑞谚当众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