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说话。”
“奴婢不敢……”
“本宫让你起来,你便起来。”
“是,娘娘。”
阿淼虽起身,头还是低着,这十日来她学到的规矩便是说话的时候,需俯首帖耳,断然不能直视主子。
经过刚才一场折腾,带给阿淼的震撼是极大的,原来如履薄冰也是如此真实,丝毫不夸张。
“你几时把夜明珠换成混元石,将计就计的?”
阿淼脊背一凉,故作镇定道:“奴婢愚钝,不懂娘娘的意思……”
“你们这些小伎俩,骗得了胡嬷嬷,却骗不过本宫,作为初入宫的宫女,你既那样气定神闲,定是有了十分的把握,自信可以让阿悦和流心自食其果,都是本宫当年玩剩下的了。”
“奴婢只是小聪明,瞒不过娘娘法眼,但奴婢的初衷也只是不想就这样白白被冤枉,顺带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惩戒而已。”
“是吗,你的意思是,本宫罚她们罚得太重了?你现在又想做这个好人了?”
“娘娘摄后宫大小诸多事,若不禀雷霆之势而治下,那后宫便再无规矩可言,娘娘的任何决定,奴婢等皆不得异议。”
丽妃冷冷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你看得倒还挺透彻,本宫看你也算伶俐之人,盛华宫刚刚裁撤了不少宫女,人手不足,明日你就去盛华宫报道吧。”
“可是娘娘,集训还尚余五日……”
“宫女集训,训来训去也就那几套,你不必再参加了,来便是。”
阿淼心下忐忑,还未结束集训,也不必经过分配便可去人人都羡慕的盛华宫当差,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是,谢娘娘。”
丽妃携着望秋走出前殿,上了步辇,正要往宫门而去,又隔着那纱帘道:“你那混元石,就不必带了,本宫不喜欢在盛华宫再看到宫外那些无谓的东西。”
望秋搀着丽妃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望,道:“娘娘,奴婢不明,您明明是瞧那丫头不顺眼,何不顺势借阿悦之手将她料理了,反而罚了阿悦和流心,还让她来盛华宫?”
“这丫头不是本分之人,还是放在本宫眼皮下才更让本宫放心,说不定日后还能为本宫所用。
“奴婢还是不明,这丫头看着毫无任何过人之处,为何……”
“你不明的事多了,像朔王那样的男子,见过的天下各色女子见过不比咱们皇上少,若仅是以色侍人,定不会长久,今日一见,本宫算是明白朔王钟意的竟也是这样通透又有胆色却能适时示弱的女子,倒是与那宋漪有几分相似,所以她若被分配去了承安殿或者乾福宫,经常得见皇上,日后怕是会成本宫的又一个心头大患,至于阿悦和流心,这两个人蠢钝至此,毫无用处之人,留着也是白留,倒不如趁此机会让百秀宫那一百二十人知道,这后宫,到底是谁说了算。”
“还是娘娘英明,奴婢断然想不到这一层……”望秋说着,又试探般地说:“娘娘,方才奶娘托人禀报,说临江王殿下已会背一半的千字文了,望娘娘得空去看看殿下,以解殿下思母之情,所以娘娘这会……是去韶云阁吗?”
丽妃走上步辇,隔着纱帘冷淡地说:“本宫说了,何时会背诵千字文,本宫何时见他,这才一半,还不到时候。”
望秋不敢再多言,也只得整理好纱帘,招手起驾离去。
直到看着丽妃的銮驾出了百秀宫的门,阿淼这才背过身来,扶着墙,捂着还在砰砰跳个不停的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直在殿门外等着的寒霜见状忙走过来扶住她:“阿淼,你没事吧,丽妃娘娘和你说什么了?”
阿淼一边弯腰喘着气一边抓紧寒霜:“好险,差一点,就差一点……”
寒霜脸色十分难看:“刚才丽妃娘娘发落阿悦和流心的时候,你还能那么镇定,我倒是吓得都快晕倒了,听说经过起坐刺刑还能活下来的,到现在为止还一个人都没有,好歹也是相府出来的,娘娘为何会罚得如此重?”
“寒霜,你知道什么是杀鸡儆猴吗?”
“我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你在说什么鸡啊猴的?”
“丽妃娘娘表面是在借混元石的事严惩阿悦她们,但实际上是做给我,做给百秀宫所有人看的,就是要让刚进宫的大家看着,她的权威是何等的不可撼动,阿悦和流心纵使罪无可赦,但这一把顺水推舟,还赢得个公正无私的名声,一举两得……”
寒霜听得似懂非懂:“那……你方才又说差一点,好险什么的?”
“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丽妃娘娘今日是给我个下马威,日后在盛华宫,恐怕真是要步步小心,一朝行差踏错,不仅小命不保,甚至连累推举咱们入宫的各府院…….”
“阿淼,我不懂,能直接去盛华宫当差,是多少宫女求都求不来的殊荣,你为何还如此烦忧?”
阿淼无力地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拉着寒霜,靠着墙顺势跌坐下来。
脊梁上传来墙壁坚硬的冰冷感,这寒意让阿淼在这夏日炎炎中也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除了支撑她的这面墙壁,以及自己以外,现在的她,什么都靠不了。
阿淼不自觉地将手伸进袖中,指尖触着那丝帕的边缘,波澜起伏的心海,慢慢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幸而,她还有他。
人在心上,眷恋不离,不允寸步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