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从袖中掏出手敕递上去:“还请公公过目,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姑娘请进,需什么药,要几副啊?”管事太监忙侧身让道,满脸堆笑。
“不敢叨扰公公当差,我这有方子,拿了药便走。”
“好,那姑娘自便。”
阿淼回头看看,竹影还是眼巴巴地望着管事太监,还想作最后的恳求,但管事太监压根都懒得再同她说话,待将阿淼引进门后,还嫌恶地向竹影挥了挥手示意她赶快离开。
竹影失落地回过身,抱紧了怀中仅有的药,慢慢往外走去。
“竹影姑娘请留步!”阿淼见管事太监走远,连忙叫住了竹影。
竹影转过头来:“你是盛华宫新来的宫女?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听方才那位公公是这样称呼你的,你是宋嫔娘娘身边的吧?”
“不便和盛华宫的人说话,姑娘见谅,告辞。”
竹影抬脚便要走,阿淼忙又叫住她:“若你就这么回去了,那柏悦花入药分量不够,怕是对宋嫔娘娘的咳嗽之症起不了效用吧?”
竹影有些惊讶,竟往后退了几步,将怀中的药抱紧了一些。
“还请姑娘在这儿等一等我。”阿淼说完朝竹影笑笑,转身跑进御药局。
片刻过后,当阿淼再次跑出来的时候,竹影虽还在等着,却一脸的将信将疑。
阿淼将三个纸包塞到竹影手上:“这下应该够了,这柏悦花虽对咳嗽之症,但药性绵长,需下极重的分量,但量大极易伤人脾胃,不宜长期服用,若平日能做些枇杷膏给宋嫔娘娘当点心吃着,假以时日,咳嗽之症当可明显缓解。”
“你到底是何人,这柏悦花是何等冷僻的药材,你却也知道?”
“你不必多心,我叫姚淼,和你一样都是宫女,不过是进宫前粗学了些药理罢了。”
“那,你是盛华宫的人……为何要帮我?”
“不瞒你说,我的确是有事相求,我想……面见宋嫔娘娘。”
竹影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看阿淼又看看怀中的药包,犹豫着说:“也是看在你今天帮了我才告诉你,娘娘自昨夜被皇上从天牢接回月落阁之后,到现在根本不见人,尤其是……盛华宫的人。”
“竹影姑娘,其实是我有一位朋友也因为那事受到了牵连,我真的很需要面见娘娘问个清楚。”
竹影皱着秀眉,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阿淼姑娘,这个我真做不了娘娘的主,这样吧,你和我一道回去,若娘娘愿意见你自然是好,若娘娘真不愿意,那我也帮不了你了。”
阿淼一高兴,竟忘了大腿上还带着伤,动作稍稍大些,便扯着生疼,她握着竹影的手连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心想,宋嫔性子再冷淡,伸手也不能打笑脸人吧,更何况,是她给了柏悦花,怎么也是帮了宋嫔,如何也没有理由让她吃闭门羹。
但很快,阿淼就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帮竹影这个忙的分量。
到月落阁之后,竹影先行进去禀报,没一会儿便出来,从门里探出个头,一脸抱歉地说:“阿淼姑娘,我已经劝过娘娘了,可娘娘还是坚持不见外人,真是对不住了……但是娘娘说,那柏悦花,他日若得机会,再行感谢。”
还没等阿淼反应过来,砰地一声,月落阁的大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阿淼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大门,身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凉。
一想起寒霜还在狱中,生死未卜,阿淼心急如焚,可却再也想不到除此之外的办法,这个时候,若是瑞谚在,他会怎么做,若是言奕衡在,他又会怎么做,就算是素尘在也好啊,至少还有人可以商量。
可眼下,那些可以给她帮助的人,那些她可以去求的人,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阿淼搓着手,在月落阁的阶梯下如热锅蚂蚁般,来回地走着,心乱如麻,一会儿抬头看看紧闭的大门,无可奈何,可就这样回去,又实在不甘心。
当阿淼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信心,垂头丧气地准备往回走之时,无意中一抬头,就看到远远的一处拐角的墙边靠立着一个男人,那人身姿挺拔,面貌俊秀,着一袭暗蓝色的长袍,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头戴金冠,正朝着月落阁这边张望着。
距离太远,阿淼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神色,只见他就那样一直望着,许久未曾挪动一下脚步,似乎已然出了神。
那男人的打扮,不似宫中内侍,也不似侍卫,那他是谁?
阿淼甚是奇怪,向前走了两步,正待看清楚之时,远处又走来另外一个人,那人佝偻着身躯,怀中插着一把拂尘,脚步匆匆,径直朝着那蓝袍男人走了过去,十分恭敬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蓝袍男人依依不舍地再次朝月落阁望了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阿淼虽未看仔细蓝袍男子的长相,却认出了那佝偻着身子的人,正是在弥山追查刺客的那件事中不知为何放了她一马的,大内总管刘裕。
那么,那蓝袍男子的身份也不难猜出,应就是当今天子了。
阿淼也回头看了看月落阁,这位面目看似和善的年轻天子,当初是如何能下得那样的狠心将陆家一百七十口赶尽杀绝,而又是如何,宁愿站在月落阁外远远望着,也不进去见宋嫔一面?更别提将她从月落阁这种鬼地方接出来了。
想到这,心像是被一只手突如其来狠狠地捏了一把,又开始痛了起来。
思绪纷芜,如这秋日的落叶,片片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