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走过来,劝道:“娘娘,奴婢也觉得……阿淼说的在理……”
“你也来?是还在怀念以前在千乘宫的风光日子吗?是否想和她一起被逐出去?”
宋漪甩开竹影的手,转身进了房,还顺势像发脾气般地将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庭院中,徒留一阵寂寥。
竹影看着阿淼,两人面露忧愁之色。
“阿淼,我不懂药理,刚才听你说那个什么什么毒,那娘娘……不会有事吧?”
阿淼低了低头,道:“竹影,当着娘娘的面,我说不出口,其实这月余,娘娘着染毒之衣,已然出现初期症状,此毒无解,虽毒衣已毁,但为时稍晚,往后只能尽力用药物延缓毒入心的速度,别无他法。”
竹影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她呜咽着说:“都是我,是我粗心才害了娘娘……”
“这不怪你,冰火蚀心本来就不易察觉。”
“可是……可是……”
“竹影,现在不是咱们该哭的时候,外面盯着月落阁,盯着娘娘的豺狼虎豹,可都还在暗中呢……”
竹影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道:“咱们只是宫女,又能做些什么呢?”
阿淼想了想,附在竹影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竹影双眼亮了亮,稍稍犹疑,然后又使劲地点了点头。
次日,一名太监敲开了月落阁的大门,宣读了尚宫局的征调,三日后便是初三,皇上和太后将在乾福宫为永王殿下接风洗尘,大宴群臣,征调各宫宫女临时前去填补人手短缺,这次,连月落阁也得出一名宫女。
竹影去向宋漪禀报此事的时候,宋漪想也没想便道:“让阿淼去,你没见惯这些场面,出了差池担待不起。”
这个结果倒是正合了阿淼的那点小私心,不过冷静下来她又觉有些无奈,月落阁除了她便是竹影,宋漪不信任她,理所当然会一有机会便把她支开。
三日后,阿淼揭下了征调令,随着从另外的宫苑临时征调来的二十名宫女,由管事太监的带领着,出了后宫,还要穿过宗礼门,才能到达乾福宫。
走过承安殿,再过了面前那个偌大的广场,前方便是宗礼门。
这些久居后宫不出的宫女们,一路上眼见这一座又一座巍峨起伏的宫殿,尽管被管事太监呵斥了一次又一次不准左顾右盼,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偷偷地到处张望,经过承安殿的时候,队伍中悄然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声,管事太监一个白眼,每个人都安分地再次低下头去。
阿淼也从未亲眼见过承安殿是何样貌,此番倒是瞧了个仔细,天子所在之处,当真肃穆堂皇,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镶嵌着金漆铆钉,尤其是那飞檐上的两条龙形雕刻,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这承袭自前朝的华丽政殿,不知捆住了多少君王,引得天下颠覆,江山改为他姓。
此时已是辰时末刻,宗礼门外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三五成群而来。
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在宫门口便下了马车,不紧不慢地步行走来,而马车能行至宗礼门下的,皆为皇室宗亲。
“啊,快看,那边的马车就是永王殿下的吧?”
一阵嘈杂,宫女们纷纷抬起头来朝前看去,阿淼也想看看那永王长什么样,于是也随着众人,翘首远望过去。顿时,她的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了,只见不远处,瑞谚身着一袭黑色长袍,高高绾着冠发,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正迎着这行宫女不疾不徐地走来。
心仿佛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她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管事太监的谦恭问安的声音,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周遭其他宫女皆屈身行礼,只看到他,一步步踏着她的心跳,迎面而来。
渐渐地,两人越来越近,阿淼觉得自己的表情在他看来一定特别好笑,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吃力起来了,稍稍调整了一下,虽已竭力忍住激动的表情,但双眼就像定住了般,再也离不开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淡的眼底依然静如止水,仿佛并未看到她,眼神却分明微微地飘向她的方向,嘴角同时浅淡地扬了扬,可这些细微的信号又如是她的幻觉般,一掠而过。
一别近半年未见,本以为得到宴席上方能看到他,这真的是他吗,是梦中吗……阿淼咬紧了嘴唇,好痛,不是做梦。
擦肩而过那一刻,阿淼不由自主地转头,眼神随着他的背影,直到看到他进了承安殿再也看不见,方才恋恋不舍地转回头,安抚了一下还在胸膛中狂跳不已的心。
幸而,在经历数次危险后,她还活着。幸而,在这深宫禁院,还能让她再见到他。
上天终算待她不薄。
一心沉浸在这意外欣喜中的阿淼并未曾发觉,宗礼门旁那另外一驾马车旁,一名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一把镶玉折扇在手心很有节奏地敲打着,男子的表情肃然,突又似冷笑了一声,一双鹰鹫般的眼睛在从宫女队伍中看到阿淼开始,就始终未曾挪开过目光,直到队伍行经过去,他方才收回目光,似有深思。
她,为何会出现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