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铁青着脸:“这种事还需要本宫来教你如何做吗?你没见太后看本宫的眼神,好好的事全被你给搞砸了,这下好了,太后得是把这笔账算在本宫头上!”
“娘娘,奴婢那日确是看到朔王和阿淼一前一后出了小花园,没……没想到那姚淼如此狡猾,竟会咬死不认。”
“认?你让她认什么?再问下去,太后是不是就该问出,其实你什么也没看到,你没有看到他俩共处,更没有看到他俩抱在一起?然后再治你一个构陷亲王之罪?”
望秋大气也不敢出,手不住地颤抖,汗水从头上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求娘娘饶恕奴婢这一次,奴婢以后定会更加谨慎……”
“以后?这么难得的机会,怕是再也没有以后了,太后对本宫的信任,也会一点点慢慢消磨掉……”
丽妃长袖舞动,切齿忿忿道:“本宫和父亲精心筹划了这多年,若有人胆敢阻挠本宫入主启德宫之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承安殿前那片广场的西南角,算得上是这广场最为僻静的角落,却直面着宗礼门,虽并非是群臣进出皇宫,早朝议事,去往承安殿的必经之道,但来往的人都会从面前经过,也就是说,明日早朝之时,跪在这里的阿淼,必然会被瑞谚看到。
阿淼是打心底佩服太后这一着,任何天花乱坠的辩驳和指证,都抵不过当局者一个哪怕再细微的反应。
但对瑞谚,她还是有信心的。
罚跪而已,一日一夜,日升日落,很快便过去了。
午时,方圆里空无一人。
腹中空空,逐渐有些体力不支,好在这秋日的阳光不似伏暑那般骄烈,但当日头过去,凉风四起,将她团团裹住,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骤然收紧,不禁猛地打了好几个寒战。
原来,跪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挨过这饥寒交迫。
还未熬到寅时,双腿便麻了,阿淼偷偷将两个膝盖交替着抬起,得到了稍稍的舒缓之后,又接着跪好,还得防着时不时从面前走过的宫人,虽几乎无人侧面,但也总怕这偷懒的小动作被人看了去,又到太后面前告上一状,火上浇油。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很快,天渐渐擦黑,日头一落下去,寒风肆虐起来,直进入骨髓,阿淼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在何处,紧接着,牙床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
这天,太冷了,水米未进,却还有一个更加漫长的夜等着她。
阿淼勉强振作了一下,挺了挺腰,咬紧了嘴唇,黑暗再漫长,也总能等到日出那一刻。
入夜,负责看守阿淼的两名太监似乎也有些熬不住,靠在一棵树下打起了盹。
承安殿的宫灯彻夜不灭,阿淼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却依然循着那些许光亮,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她知道,在这寒夜里睡着,也许就醒不过来了。
饥寒交迫已不是眼下最要紧的,最要紧的如何在这饥寒交迫中还能保持清醒。
曾经在雪地都不曾被冻死,若就此死在这里,未免太冤枉,太不甘心。
就这样,仿佛过了一个沧海桑田般漫长,终于看到了天边露出的一丝鱼肚白。
天慢慢亮起来,却又毫无征兆地开始下起了雨,雨下下来了,就那么夹杂着寒意和悲凉落了下来,地面很快便被打湿。阿淼却一动不敢动,任由那雨点从细丝逐渐变成豆大,从稀疏变成密集,毫不留情地裹挟着寒风扑打在她早已虚弱不堪的身上,头上,脸上,不出一刻,她从头顶到腿下,顷刻间,完全被这大雨吞没殆尽。
一朵不知名的花倏忽飘落到眼前,即刻被雨水冲走,阿淼似乎看到自己的生命也如这落花般,气烟声丝。
至卯时,宗礼门边马车多了起来,是该上早朝的时辰了。
官员们由仆从撑着伞,在雨中形色匆匆,有人注意到了阿淼,却只是看看,更多的人是目不斜视,径直往承安殿奔去。
瑞谚刚从宗礼门下了马车,还未待成霖撑开伞,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雨中的阿淼。
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往下流淌着,她的双手握着拳头放在双膝上,她灰白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睛微闭着,似乎是下意识地低着头,以发掩面,狼狈而虚弱。
瑞谚像是被人乍一刺了一刀,心猛地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地便要往那边走去。
成霖正欲阻拦,就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朔王殿下!”
转头一看,竟是刘裕,正一路小跑着朝瑞谚奔来,及时地让瑞谚收回了那还来不及迈开的步子。
“老奴特来告知殿下,皇上请殿下早朝后多留片刻,有事相商。”
“本王知道了……”瑞谚瞥了瞥,若无其事般问道:“刘公公,那边的那是?”
“回殿下,那是月落阁的一个宫女触怒了太后,昨儿未时就跪这了,听说是罚了十二个时辰……殿下,这雨太大了,路都快看不清了,还是赶快过去吧!”
瑞谚点了点头,往承安殿走去,又侧过头来,只见此时,阿淼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接着她的嘴也动了一下,她的喉咙发出一个像是呛水咳嗽的声音,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终,她望着他,轻微,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两相对望兮风细细,雨如帘,近在咫尺,遥似相隔天涯。
这一次,她看着他走远,心中却满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