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没见,个子长了,脾气也长了呢!”
这爽朗清亮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聂卫揉了揉双眼,这才看清了眼前来人,正是卿涵,她一袭粉色长裙,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俏皮的刘海被风吹起,不经意露出额间的花钿,衬托着少女姣好的脸庞,显得愈发可爱。
聂卫忙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小人不知公主驾到,有所冒犯,还望公主恕罪。”
卿涵皱了皱鼻头:“恕罪恕罪,就知道恕罪,你也像那关绍礼一样,如此无趣吗?”
“关绍礼?”
“关歇家的大公子,给弄了个大理寺丞的闲职,还是没用人一个,偏偏母后还硬是要拉郎配,我都烦死了……”
“公主若不愿意,太后她老人家也断无逼迫的道理。”
“你知道什么……”卿涵伸手将聂卫嘴上的草拿了下来,含在自己嘴里,聂卫又是一惊,不自觉地退后好几步。“我就是讨厌那关绍礼,也讨厌这种没完没了虚情假意的宴席,还是你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公主千金之躯,若天上月,小人不过一介草民,若地上泥,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聂卫,你何必对我如此客气,还是像在弥山一样,不好吗?”
“公主,此地是在皇城之中,那百步之遥的乾福宫中荟聚的都是大宁最有权势之人,就算是小人这样不识礼数的粗人,也是断然不敢造次的啊,公主见谅。”
卿涵捶了聂卫一下,嗔怒道:“真没意思,太没意思了,你也这样……”
聂卫挡住卿涵挥过来的粉拳,想了又想,道:“那公主觉得什么事有意思,可否给小人讲讲,以后小人便知道公主想听什么,想看什么了。”
“有意思的事?刚才就有一件,嘿嘿,讲给你也让你开心开心……”
“小人洗耳恭听。”
“方才我把关绍礼骗到太液池,然后那里有个石墩早就失修了,但他不知道,一脚踩上去,就掉太液池里了,你不知道他那样子有多狼狈,是不是很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聂卫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卿涵捧腹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不觉得好笑吗?这事没意思吗?”
“呃,公主这样捉弄朝廷大臣,怕是不太好吧,即便那关绍礼是太后拉郎配,他本人也没做错什么,这样岂不是让太后又找到理由来责罚公主了?”
卿涵收起笑,逼近聂卫几步:“你这是在关心那关绍礼,还是在关心本公主会不会受罚?”
“小人是在劝公主,恶作剧也要适可而止,否则太后震怒,公主也不会好过。”
卿涵不理,又靠近几步,直勾勾地盯着聂卫的脸,聂卫眼神闪烁着,被她逼得一直往后退。
“聂卫,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关心我?”
“小人……自然是关心公主殿下的……”
“不是要你说这个,你关心的是我瑞卿涵这个人,还是关心长公主?”
“公主,这……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卿涵紧紧盯着聂卫的眼睛,“聂卫,你喜欢我吗?”
聂卫吓得往后接连退了两三步,脸上先变得青白,随后又涨得极度的徘红,他如何也没料到卿涵竟会如此直接问出这话,真是每一刻都在给他惊喜啊。
见聂卫不回答,卿涵继续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嘛!”
聂卫退无可退,只得往一旁闪躲,“公主,这……就是在为难小人了吧?”
“我如何为难你了?不就一句话的事,有这么难吗?”
看着卿涵认真的样子,聂卫不禁怔了怔,勉强镇定下来,正了正脸色,道:“公主,这不是非爱即憎的问题,公主金枝玉叶,相信太后为公主觅得的佳婿,必然是人中之龙,到时候公主便知,小人的喜欢与不喜欢,对于公主来说,都是轻若鸿毛,根本不值一提。”
卿涵期待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脸上浮现了一丝忧郁。
聂卫见卿涵失落的样子,回想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得有些绝了?其实卿涵的情意他并非全然无感无知,可一味装糊涂躲避也不是个办法,如若不趁着刚有苗头之时斩断这不该有的情丝,任由其发展,以后便会令她更加痛苦,也注定终将不会有任何结果。
“可是聂卫……”半晌,卿涵终于开了口,她仰起头看着聂卫,瞬间又换上了一张明艳的笑脸。“我喜欢你呀,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说完,卿涵竟顺势在聂卫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欢快地跳开,跑走了。
聂卫像一截木头般地愣在原地,良久,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面还残留着卿涵的唇印,心中似乎有一条本来绷得紧紧的弦嘎嘣一声,断了开来。
这一幕,好巧不巧,悉数落入了远处两个人的眼中。
其中一个是刚刚从散场的宴席上出来的瑞谚,他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然后走过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聂卫的肩膀。
“王爷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嗯,那就好,把脸擦擦吧,本王不想阿淼为你担心。”
瑞谚的言语中却并无惊讶,淡漠到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般,这倒是出乎聂卫的意料。
而另外一边站着的另外一个人,正是被卿涵捉弄跌入太液池的关绍礼。
此时他已经换好了干净衣服,目送着聂卫驾着朔王府的马车缓缓从宗礼门驶去,双手逐渐握紧成拳,牙关咬紧,摩擦出咯吱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