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新雨之后的这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
安菡来到月落阁的时候,看到阿淼躺在床上正发着高烧,面无人色,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姑娘真是一日也不让她安生。
安菡坐在床头仔细地瞧了阿淼许久,也不知道这闯祸精究竟是哪一点特别,竟引得生来冷漠的朔王殿下为她倾心,就连临江王殿下也成日念叨着她,着实叫人困惑。
按部就班地把了脉,开了药方,又跟竹影叮嘱了几句,便同宋漪告了辞。
这月落阁的主仆俩,宋嫔总是冷冷的,阿淼被人背回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像是还有着心防,而竹影的担忧都挂在脸上,还上赶着忙前忙后,虽说表现不同,但安菡却能看得出来,这二人似乎都同样关心着阿淼。
离开月落阁,安菡将纸条绑在鸽子腿上,鸽子扑闪着翅膀咕咕叫着飞走了。
想起昨日雨中跪着的那个瘦小背影,安菡几欲上前,最终还是果断地转身离去。
她很清楚,阿淼以后要熬的,要过的难关,又岂止如此,帮得了她这一次,未必就能让她避过下一次。
秋心一叶,飘零在这,并非人间。
阿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时了。
鼻间闻到一阵浓烈的药味,夹杂着一丝丝淡淡的桂花香气,她知道,总算是又熬过了这一关。
在宫里的日子,眼下看来也就只能这样,迈过一个坎便算是重新再捡回一条小命。
“醒了?”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门口走了进来,阿淼使劲揉了揉混沌的双眼,这才看清,来者竟是宋漪。于是忙坐起来,弯了弯脖子:“奴婢给娘娘添麻烦了……”
宋漪在窗边坐下来,不远不近,漠然地看着阿淼,道:“麻烦,倒是没有,只是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怎的就跪了十二个时辰便病倒了?以后这日子还长着呢,你可还受得住?”
阿淼听出宋漪这是又一次警告她谨言慎行,安分守己。
“奴婢定当谨小慎微,断不会再让娘娘如此操心。”
宋漪的目光敛了敛,转向窗外:“你这话,我能相信吗?”
“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我不想收留一个完全不能相信之人在身边,若不是因为你发现了冰火蚀心的事,昨日我定不会再让你踏入月落阁半步。”
“娘娘是明白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问你,朔王,于你,到底有何关系?”
阿淼怔了怔,颔首。“回娘娘,奴婢在进宫前,曾经作为侍墨在朔王殿下身边数月。”
宋漪冷笑一声,不屑一顾。“这套说辞怕是你一贯敷衍外人的吧,我要听的是真话。”
阿淼闭了闭双眼,眼神忽闪忽闪地,却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宋漪见状,起身来,走到阿淼面前,一双秀眸宛如秋水。“你都不相信我,却要求我相信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奴婢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娘娘,若今后奴婢再因此获罪,不至于连累到娘娘。”
“是吗,说得倒是挺好听,还是那句话,我为何要相信你?”
“奴婢若有心对娘娘不利,在发现冰火蚀心的时候完全可以不告诉娘娘,诚然,娘娘也不必全然相信奴婢,娘娘也很清楚,月落阁真正需要防的,并不是奴婢。”
宋漪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再次回过头来:“我以后不会再和你说这些话了,你好自为之吧。”
“谢娘娘。”
宋漪走了之后,阿淼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照了照镜子,还好,虽说脸色依旧不是太好,但这一日一夜过来,精神尚可。
也不知道瑞谚昨日在承安殿有没有被发难,待今晚去寻着安菡问个明白,否则始终不能安心。
此时,竹影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一抬头,赫然见阿淼立在面前,不禁吓了一跳,差点将碗摔了下去。
“你没事了吗?”竹影摸了摸阿淼的额头,“这才三服药,你竟能起来了,安医师真是神了,没其他什么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就是两日没吃东西,饿得慌。”
“现在已过了午膳时辰了,不过还有点早上做的粥,你将就填填肚子吧。”
阿淼正准备走出去,又被竹影拉住,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今日要送娘娘的单衣去浣衣局,咱们……要去吗?”
“去,那个黑手若是真想害娘娘,断然是不会放过每一个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