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秋风虽是让人总生出凄凉的惆怅,却好在过得很快。
眨眼间,两月过去,日子还算是过得平静安和,年关将至,某些事,也是该迎来一些改变了,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总会改变,而且,还会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改变。
阿淼还记得临盆的那一日,黑云压城,沉甸甸地盖在皇城之上,天空显得特别的低,似乎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色的迷蒙里,像是要下雪,好似一张快要哭的脸却又强忍着,扭曲而压抑。
酉时,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在从寿慈宫回月落阁的路上,阿淼突然觉得,像是什么东西漏了下去,低头一看,双腿之间一股热热的液体混合着血,顺着小腿肚倾泻而下,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懵,接着只听得素尘惊呼道:“快,快请御医!昭仪要生了!”
阿淼似乎是被这一声给提醒了一般,立刻感到腰间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疼痛。
他,又或者是她,终于要来了吗?
宫人们七手八脚,慌乱地将阿淼抬回月落阁,有人忙着烧热水,有人忙着去禀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所有人手忙脚乱。
素尘大汗淋漓地狂奔至御药局,管事太监迎了出来:“素尘姑娘,找安医师吗?真不巧呢,安医师出诊去了,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出诊去了,去哪宫了?”
“盛华宫,丽贵妃娘娘那里啊,这才刚去没多久呢。”
“这可如何是好,昭仪快生了.......”
“啊?昭仪要生了?这不是应该还有一个月吗?”
“昭仪胎像一直不太稳,这不怕什么就来什么,还是早产了……那还有其他哪位御医在吗?”
“甭说,还真不巧,就在你来之前,盛华宫的望秋姑姑来了说临江王殿下突然病倒,韶云阁的医师们都束手无策,将所有的御医都召了过去会诊.......”
“所有的御医?!”
“对啊,所以姑娘你看啊,这御药局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
素尘一听更是焦急万分,没等管事太监再说什么,掉头便往盛华宫而去。
痛,一阵甚于一阵的痛,像是有人举着大锤反复地,狠狠地,反复碾压捶打着,那条孕育了九个月的鲜活生命正在勃勃地展示着快要破茧而出的力量,伴随着难忍的剧痛,宣示着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素尘,素尘呢……”
“素尘去御药局请安医师了,昭仪您再坚持一会儿……”
阿淼痛得浑身无半点力气,手里握不住任何东西,身体像是被逐渐撕扯开来。
真的要来了,这次是真的……
与此同时,安菡却跪在盛华宫寝殿里,看着丽贵妃关云舒懒散地躺在卧榻上,不紧不慢地吃着水果。
这时,望秋走了过来:“娘娘,月落阁的素尘在宫外,说姚昭仪快生了,想求娘娘放安医师过去接生。”
关云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安菡,冷声道:“望秋,御药局其他的御医现在全到瑞祁那里了吗?”
“是,都遵照娘娘的吩咐,唤去韶云阁了。”
“那就好,那素尘愿意在宫外继续求,就由着她去吧。”
“那月落阁那边……”
关云舒突然将手指放在额侧,作痛苦状:“本宫还是觉着头疼,不太舒服,安菡还须得留在这里侍疾。”
安菡心中焦急,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只得道:“臣方才已为娘娘把过脉,娘娘只是心神不宁导致头疼,臣也开了方子,眼下此处也用不着臣在此,姚昭仪那边…….”
“这女人生孩子谁不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这么多人都过来了,就唯独姚昭仪不行?遣个稳婆过去不就行了,何需安医师亲自过去?”
“娘娘,姚昭仪此胎一向是臣看顾,且胎像一直不太稳固,加之又是早产,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怕是担当不起……”
“本宫虽然被禁足,但位分仍在,你一介低贱医女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臣并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本宫是贵妃,众妃之首,这个后宫除了太后,还是本宫说了算吧?怪就怪她倒霉,早不生晚不生,偏巧赶上本宫与临江王身子都不舒坦的时候生,怪得了谁?”关云舒说着,打了个呵欠,又装模作样地揉了揉额头,“未得本宫准允,你不得离开盛华宫半步。”
“娘娘!”
“本宫困了先睡一会儿,你且候着吧。”
说完,关云舒翻了个身躺下,望秋放下纱帘,丢给安菡一个禁言的眼神。
安菡心中仿佛被无形的大石给压住,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盛华宫外,来回徘徊的素尘更是急得满脸通红,汗珠像雨水一样,直往下掉,也不知道这会儿,阿淼那边怎么样了,她的身边只有几名宫人在,已经孤立无援。
这时,望秋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素尘:“姑娘请回吧,娘娘身体欠安,需要安医师留下侍疾。”
还没等素尘回答,盛华宫大门又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就这么一瞬间,素尘的心跌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