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第三代天子,就此殒命。
阿淼伸出手,将瑞清的双眼合上,起身,默默走出承安殿。
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起源不明繁重的几滴珠水,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迷蒙。这泪,到底是为谁流的呢?
刘裕守在殿门口,见阿淼如行尸走肉般出来,忙上前去扶住她:“娘娘保重……”
阿淼抬头,仰望着承安殿上的天空,“皇上,龙驭宾天……”
仅仅间隔两个多月,熟悉的丧钟声便再次响彻皇城。
只是这一次,显得格外沉厚,仿佛一敲之下,它非但不上扬,反而向山下落了下去,一直往谷底沉,钟鸣,鸦群四散,仿佛预示着一种更加不祥的征兆。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乌云随大风四处弥漫,鬼哭狼嚎,凄厉逼人。
瑞诚望着头上越来越暗淡的天空,忽地收起扇子,嘴角上扬泛起笑意,目光却依阴冷。
“所有的退路都被断掉了,大概是时候该破釜沉舟了。”
关歇默默地看了瑞诚一眼,沉沉地说:“老夫改主意了,与其养一只小鹰,让他长大变成雄鹰再反扑,不如自己就做那只雄鹰。”
“那只小鹰可是关相你的亲外孙哦……”
“那又如何,无毒不丈夫,自古成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
“看来本王真是没找错人……”瑞诚笑着,用扇子敲了敲关歇的肩膀,“关相是真正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关歇冷漠地将扇子推开:“一切,明日见分晓。”
翌晨,第一声春雷,轰轰而来。
阿淼惊醒,坐起身来,浑身冷汗,烛火亮起,素尘走进来:“做噩梦了?”
“以安,以安呢……”
“小公主在隔壁与乳娘睡得安稳着呢……”
阿淼松了一口气,望着外面依然暗沉的天色,国丧期间,四处挂满黑白布幡的皇宫显得一片死气,与这天色,倒是相称。
“今日是群臣祭奠大仪,之后便是商议继位新君人选,你想好了吗?”
阿淼点点头:“该来的总要来,早来总比迟来好……”说着,从床上站了起来,从抽屉中取出一把铜制的钥匙,“素尘,替我梳洗,然后,陪我先去一趟寿慈宫,取点东西。”
半个时辰后,承安殿正中挂起了巨大的白色幕布,摆着黑底白字的灵位牌,百官皆身着素色孝纱,整齐地站列在大殿两旁,殿内飘荡着檀香的气味,气氛肃穆而凝重。
一声又一声春雷从漫天黑云中传来,仿佛劈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头上,击打着每一个人那惴惴不安的,惶恐不已的心。
承安殿的大门轰隆一声,猝不及防地关了起来。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一大队禁军士兵鱼贯而入,少说也有五六十人,那大殿的门,便是他们关上的。
群臣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关歇面色肃然地缓步走了进来,从众人中间一直前行至灵位牌前,上了三炷香,三叩首,起身之后,拂袖转身,冷眼扫视百官。
“先帝驾鹤,未及留下遗诏,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相在先帝灵前,当着汝等众人的面,拥戴世祖皇帝第五子,永王殿下瑞诚为新君,誓死效忠,断无二心!”
此言一出,群臣惊愕哗然。
很快,群臣中便有人提出了异议:“关相此言差矣,先帝猝然而逝,虽生前未曾册立太子,亦未留下遗诏,但先帝尚有一皇子临江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永王殿下吧?”
“临江王年仅十一岁,未能亲政,为避免后宫干政造成主少母壮的局面,还有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挟天子以令诸侯,为社稷计,本相拥立永王殿下为帝,尔等谁若还有异议,今日便留在这承安殿与本相论道出个结果,方能出这殿门!”
关歇说着对禁军首领使了个眼色,所有士兵立刻抽出佩刀对准了大殿中央的众人,刀刃闪动着冰冷的寒光,天空再次传来几声闷雷,像是要将承安殿震个天崩地裂。
所有人顿时雅雀无声,噤若寒蝉。
所有人也都清楚,不仅是这殿内,或者就连殿外也已经被关歇掌控下的禁军包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来今日,若登上帝位的不是永王,怕是无人能活着走出承安殿。
黑漆漆的灵位牌静静地立着,前面的炉中燃烧着的香,升起袅袅青烟。
这时,一直静立在人群中的瑞诚走了出来,跨上几步台阶,神态自若地俯视着整个大殿,甚至还有些悠然自得。
众臣默默地看着他,竟无人上前阻止。
“本王受百官拥戴,忝居帝位,不胜……”
“先帝尸骨未寒,永王殿下是不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瑞诚一惊,侧头看去,群臣也纷纷侧目,只见阿淼一手牵着瑞祁,另一手攥着一个卷轴,步子轻缓地从侧殿款款而来,她冷冽的眼神如一把利剑,闪着锐利的光芒,直直地戳向瑞诚和关歇。
“慧太嫔,似乎对本王登基有异议?”
阿淼漠然地笑了笑,也不回答,甚至未曾看瑞诚一眼,只径直走到灵位牌前,对瑞祁说:“给你父皇再磕几个头吧,说你将来会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关歇伸出刀挡住阿淼:“慧太嫔不在般若殿主持法事,此时带临江王殿下来此,是何用意?!”
瑞祁见到刀,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往阿淼身后躲了躲。
阿淼毫无惧色,反倒是安慰地拍了拍瑞祁的手,“不怕,你是大宁未来的新君,应该是这些乱臣贼子怕你才对?很快你就会看到他们都会伏于你的脚下求饶…..”说着轻蔑地看了一眼关歇,拉着瑞祁走上台阶,高举起手上的卷轴:“先帝虽未有留下遗诏,但先太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