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想着,感到脊背有些发凉,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疾步朝瑞谚房里走去。
还没到瑞谚所在的偏殿,远远地迎面走过来两名小宫女,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说话间还不时地捂嘴偷笑。
“听说你被调去专门伺候摄政王殿下了?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凶神恶煞的?”
“别听人胡说,殿下长得可好看了,他和我说一句话我这心啊到现在都还砰砰跳个不停呢……”
“难怪你昨日回来魂不守舍,今日一早就起来精心打扮,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这红带扎得也太显眼了……”
“我昨日见殿下随身的那把剑上就系着这样一条红带,就想赌一把看看,今日他果然还多看了我一眼呢,我简直高兴得快飞起来了,你说,他能看上我吗,不要名分,做个侍妾也行啊……”
“劝你别想那么多了,我听说啊……”其中一名宫女半遮住嘴,压低了声音,“摄政王殿下是有心上人的,不是别人,就是当今太后,听说摄政王还是朔王的时候,太后还是朔王府的侍墨,后来为了帮摄政王做眼线进了宫,还是藕断丝连的,先帝就是知道他们这样的关系才一病不起的……”
“啊,不是吧……”
小宫女眉间的绯红羞涩还未褪去,就遭受了这重重一击,顿时失落不已。
走近来,两人才看到面前走来的是阿淼,大惊,忙跪地行礼。
“奴婢见过太后……”
阿淼示意她们起来,也没说话,径直朝前走去。
流言还真是无孔不入,永王的这场舆论战怕只是刚起了个头,这也不完全是编造,真假参半才更可怕,或者再有个把月,这似真非假的皇家香艳史,还会被那些只管猎奇的口口相传给传得面目全非,永王还真是善于操纵和利用人心。
而这一切的源头,一直被他们忽视的谣言源头,许就藏在靖天城某个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里。
两名宫女见阿淼神态无异地走了过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正想走,听得阿淼又突然叫住她们:“你们两个,来凌云殿之前在哪里当差?”
两人只得又忙不迭地跪下来:“回……回太后,奴婢等之前是在乾福宫当差的。”
阿淼冷冷地笑了笑,看着其中那名头系红带的宫女,用手将那红带撩起,看了良久,道:“记住自己的本分,对其他事不要想太多……这红带不适合你,以后别再戴了,回你的乾福宫去,别让我再在凌云殿看到你。”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忙叩首称是,颤抖着解下红带塞回袖中。
“还有,我不想再在这宫中任何一处听到那些无根无据的流言蜚语,如若不然,想必摄政王殿下也不会反对先拿几个嚼舌根的人杀鸡儆猴,懂了吗?”
“是…….是,奴婢懂了,奴婢知错,太后恕罪……”
“嗯,这就好,退下吧。”
两名宫女叩了头,慌张地退下了。
阿淼转过身,只见瑞谚不知何时立于身后,正抄着手抱在胸前,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你不是在批折子吗?”阿淼像是被识破了诡计一般,心下没来由一慌,故作镇定地往殿内望了望,没错,还是堆积如山的折子。
“本来是这样没错,不过怎么能错过太后娘娘这场好戏?”
原来他都看到了。阿淼不禁脸一红,将头一埋,也不看他,跨进殿内,坐了下来,目光刚好落在案边那挂着的玄铁剑上,剑柄的白色,垂着长长的红带子,恍如昨日。
那小宫女,还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蒙对了,想到这,阿淼心里没来由一股酸意。
瑞谚也坐下来,隔着茶桌,看着阿淼:“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方才那两名宫女做了什么惹你动怒?”
阿淼板着脸瞪了瑞谚一眼:“那红带子,你别系在剑柄上了。”
“为什么?
“不日,这凌云殿的宫女头上都会多条红带子,我是怕你到时候都看不过来。”
瑞谚一愣,随即无奈地笑:“我当时是真不知道那宫女是故意来引我注意的,不着意就多瞧了一眼……”
“不着意多瞧一眼?就能让她春心荡漾成那样,摄政王殿下还真是不省心,我可是听到她说你还跟她了句话……”
“没有吧,我有说吗…….”瑞谚想了想,道:“昨日好像是有人端了一碗羹汤来,我就说了句放着吧,连模样都没看清楚,莫非就是刚才那个宫女?你又何必为这些小事生这么大的气?”
阿淼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气生得着实荒唐可笑,竟和一名不谙世事的小宫女为一条带子较了半天的劲,想自己当年何尝不是为了能让瑞谚青眼相加而着意装扮,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而已,她竟能计较如此!想着,不自觉地心虚了一下。
“没事了……”阿淼定了定神,正色道:“方才聂卫提醒了我,永王其人或者由始至终并未出靖天城,所以才根本寻不着他的踪迹。”
“其实我也想到了,不过他要想翻身,必得联合外敌,如果他人还在靖天,他们又是如何联络的?难道是……”瑞谚说着,脸色一变。
二人相视,异口同声道:“天端局!”
“不错,靖天城一定还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天端局窝点!”瑞谚起身来,“可惜聂卫双眼还未恢复,只有成霖一人,怕是得花一番功夫去打探了。”
“既然他先放出谣言来造这舆论,那说明他的时机也尚未成熟,而且敌暗我明,为免打草惊蛇,还只能辛苦成将军暗中打探,但是一定要快,若被永王抓了先机,到时候又是一场硬仗……”
“对了,淮东那边裁撤官员的事,我有办法让他们互相猜疑,顺利的话或者不用怎么费劲,光是内讧就可以直接让他们瓦解了,我们就坐山观虎斗,等着收渔翁之利。”
阿淼会心一笑:“看来我们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瑞谚油然一笑,回到案边,立即提笔修书一封,交给了门外的小杰子:“快马出宫,一定要亲手送到成霖手上。”
小杰子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了凌云殿。
阿淼起身来,看着凌云殿来去进进出出的宫女,说来也怪,此时的她,见谁都好似在往偏殿这边敞开的门偷看,心中又凭空升起一阵不快来。
午后,当安菡来到凌云殿为聂卫送药的时候,发现周遭竟不见一个宫女,仅仅过了一个中午,所有宫女一个不剩地都换成了太监,一问,才知道原来太后下了旨意,凌云殿以后不再调遣宫女,说是女人多事,过于聒噪,不利于聂卫静养。
无人敢多言,毕竟,没人想做那个被儆猴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