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谚收起笑容,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昨夜你没有去看聂卫,我就知道……阿淼,你知道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我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消除你的疑虑?”
“朝堂的事,如何再错综复杂你也是得心应手,原来也有不知道如何应付的事啊?”阿淼不禁抿嘴笑,“有生之年能见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殿下不知所措的样子,也算是此生有幸了。”说完,也不理瑞谚,昂首朝凌云殿而去。
“我要去探望聂卫,你再不回去批折子,今夜又是通宵达旦喽!”
瑞谚愣了愣,无奈摇头一笑,跟了上去。
凌云殿外的庭院,聂卫正在大树下的平地练剑,卿涵立于侧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聂卫一个转身,同时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阿淼和瑞谚,于是收起剑,站定。
阿淼欣喜地上下打量着聂卫:“看来你的眼睛是真痊愈了,在宫中再歇息几日,便可复职了。”
“姐姐,我这数月来还歇息得不够吗,方才乍一练,身手都有些犯懒了呢,再歇下去,怕是都废了啊。”
瑞谚拍着聂卫的肩头道:“聂卫说得没错,习武之人功在平日的坚持,所以我打算明日便让聂卫复职出宫,去校场加紧练兵。”
卿涵急急地插嘴道:“明日?这么急,练兵那边不是还有成将军盯着的吗?”
阿淼道:“成将军已委派了别的重任,怕是分身无暇,聂卫也是副将,让他长久在宫中做个闲人,也是为难了他。”
卿涵噘了噘嘴,虽是一脸的不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她清楚,阿淼说得很对,若因为她一己之私把聂卫就此留在宫中,聂卫不开心,那么她也不会开心。
看着卿涵不舍的样子,阿淼温婉一笑,拉过卿涵的手:“公主放心,摄政王还在宫中,还怕以后见不到聂卫了吗?”
“也是……”卿涵点了点头,对聂卫说:“聂卫,你可别光顾着练兵了,你要每月,不,至少每七日也进宫来一次,好不好?”
聂卫扭过头去,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不置可否。
阿淼见状,将卿涵拉到一旁,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后日便是上巳节,到时候我和素尘都会以去济恩寺祈福的理由出宫去,公主是否愿同行?”
卿涵一听忙不迭地点头称好,偷偷看了聂卫一眼,转过头来竟是笑得合不拢嘴。
上巳节,有情人共聚的日子,卿涵从未想到,竟能有这样一个日子能让她如此期盼,这样的话,别说是等待两日,即便是两月也心甘情愿。
凌云殿偏殿。
瑞谚一进殿便关上了门,阿淼见他神色肃然,问道:“刚才当着卿涵的面你不方便说,之所以迫不及待让聂卫回去校场,还是因为南海郡那边的局势不乐观吗?”
瑞谚点点头:“密函的事你也知道了,宁可信其有,所以我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阿淼心里猛然一沉:“最坏的打算?……你加紧练兵,是在随时准备奔赴战场吧?”
“阿淼,你知道的,若真到了最坏的地步,战场,我不得不去。”
阿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慌乱地眨了眨眼,“瑞谚,你是不是非得亲自去?大宁良将何其多,他们也多是你以前和宋相一手栽培起来的,你是摄政王,若不坐镇靖天,人心难稳,还有,倘若……倘若你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候大宁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不,这不仅事关天下,事关大宁江山,也是我与瑞诚之间的恩怨,即便我不亲自挂帅,他也定会使出手段逼我上阵,与其到时候被杀个措手不及,倒不如迎头而上,十余年了,我和他两个都知道,了结的那一日终将到来。”
阿淼沉默了下去。
她知道,她劝不了也不能劝阻瑞谚,也不能抱着一丝侥幸期望事情不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手足相残,天下大乱,是一个国家最大的悲剧,而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只是这代价,或许会沉重了些。
瑞谚见阿淼怅然的样子,忽又换上一副笑脸,“怪我,怎么拿眼下还没发生的事白白惹你伤神……不如来说说,上巳节,你想怎么过?”
阿淼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是不是我想怎么过,你都应我?”
“当然,你能说得出来,我就都应你。”
阿淼想了想,道:“我听说,上巳节当日,需以香草蘸水沐身,如此有情人可得水神祝福,终成眷属。”
“你要我陪你去参加这个沐身仪式?”
“你不愿意吗?”
“不是,我是没想到,你的心愿仅此而已。”
阿淼突然又想起什么,嘟起嘴看着瑞谚的脸,道:“不行,沐身仪式人多,其中也不乏祈求姻缘的男女,万一有其他女子瞧上你,可如何是好?”
瑞谚哈哈一笑:“怎么会?如果有其他男子瞧上你呢?”
“摄政王殿下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吗?上巳节的风俗,女子在沐身仪式上若是看上某个男子,就把香草插在他的头上以示青睐,男子不得当场拒绝,但若男子看上某个女子,女子是可以马上拒绝的。”
“这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风俗,如此不公平……那不如亮出身份,吓退她们?”
“也不行啊,摄政王出现在上巳节祈求姻缘的仪式上,这不是给昇和楼的话本先生上赶着送谈资去吗?那些言官又该来烦你了……”
瑞谚叹了口气,摊开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实在疑虑,不若干脆不去好了……”
阿淼皱着眉头思考良久,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对着瑞谚一笑,“为何不去,难得的上巳节,摄政王殿下也该去微服私访,体察一下民情了……”
瑞谚疑惑地嗯了一声,看着阿淼满脸的笑容,竟丝毫不见方才的惆怅阴霾。
这是约莫又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