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
耳边尽是不断远离自己的脚步声,冰冷而空洞。寒意深入骨髓,段枫似乎感到心底有一股低低飞旋的风声,在阴魂不散地回荡又回荡。
段枫不知道自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一样,在一张陈旧的桌子上被一群老弱妇孺围观着指手画脚了多久。
只是等到段枫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手脚僵硬麻木地沉沉睡了过去,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死寂,如同置身于一座坟墓之中。
一阵强似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一瞬间控制了段枫所有的情绪。几乎是出于本能,段枫立马就发现了距离痛苦的来源之所在。
左手,疼痛的特别厉害的正是段枫的左手。
尝试着动了动左手,可是段枫的左手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岿然不动。
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段枫抬起自己的右手,试图去拉扯自己的左手。
在段枫的身体能够感知到痛觉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便恢复了运动能力。
是的,段枫的身体又可以自由活动了,除了他那只剧烈疼痛的左手。
左手就像被一只无形的钉子死死地钉在长方形木桌上一样,为了能够更有利于发挥自己的力气,段枫做出跪着的姿势,一边用力地用右手拉扯自己的左手,一边试图借助自己身体即将站立起来之势,力求把自己的左手和厚重的长木桌分离开来。
然而无论段枫如何努力,即便感觉自己的左手连接着整个左臂几乎都要脱臼,整个从自己的身体里拉扯下来了,他的左手还是死死地和身下的长木桌纠结在一起,似乎已经合二为一了一样。
一切都是徒劳的。段枫用的力气越大,随之引发的疼痛也就越剧烈,如此而已。
虽然绝望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击打着段枫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但是段枫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尤其是当他执拗起来的时候,那真是连一百头牛合力都不一定拉得回头。
眼下,屡屡受挫却越挫越勇的段枫,正在用一种近乎自残般的疯狂举动,一次又一次疯狂地拽扯拉自己的左手。
与此同时,为了发泄胸中恼羞成怒的火气,段枫还不停地攥紧右手,不顾一切地砸向自己的左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用力太大的缘故,以至于已经砸碎了左手内部的骨头。
总之,段枫每一次用右手握紧的拳头砸向自己的右手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的左手像一个没有骨头肉团一样。松松垮垮的,任由击打,没有一点儿骨气。
“你要找死,我不反对。可是,你不能死在这里,因为你还没有那个资格。”一个如千年寒冰一样冷漠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黑暗中悠然响起。
段枫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一张如白纸般苍白的脸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抹警觉的神色。段枫心中一度凌驾于所有情绪之上的执拗的怒火,像是冷不丁地被人迎面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理智在刹那间成功上线。
四周灰蒙蒙的,身下的长木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段枫的左手依旧被某个看不见的钉子死死地钉在冷冰冰又硬邦邦的长木桌上,右手停留在距离左手大概与肩同宽的桌子上。
双腿半跪着,像极了赛场上满脸严肃,精力集中的运动员在五十米短跑冲刺之前,保持最利于自己奔跑的动作。全身的肌肉包括神经已经就位,就等着那声预示着“开始”的枪声响起。
“是谁?别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段枫的声音像是得了重感冒那样有着明显的沙哑。
“你现在理论上虽然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但是毕竟曾经是个人。在人世的那些年,你活得却是很狼狈,现在有机会让你重活一次,你难道就不能在另一个世界活出个人样来吗?”黑暗中,陡然间飘出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
“哎呀,你们两个能不能对大哥哥友好一点。他都半死不活地可怜成这样了,你们就原谅他这一次吗?无涯,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不冥者,却有如此强壮的灵魂力,以后很可能会做出一番惊人的壮举来也未可知。”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紧接着也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话音未落,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从黑暗中慢慢地走了出来。她摊开的双手里面托着一个淋漓着鲜血的骨头,白骨上覆盖的一层血丝,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小女孩胖乎乎的手掌心里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
小女孩的掌中之物一定特别珍贵,因为小女孩每走一步都格外的小心,如履薄冰。似乎一个不小心把手中淋漓着鲜血的骨头摔了出去,就会有灭顶之灾一样。
小女孩所到之处,她的头顶都盘旋着几片雪花。这些雪花可以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正是有了雪花散发的微弱光芒,小女孩走起路来才能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