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现在也还是说不定会被记一辈子……这话朱莹也就是心里想想,却不至于拿出来说。毕竟,她非常理解阿六刚刚那放水似的举动。
“你已经算是很收敛了,要是换成我,弓箭在手,我管他呢,肯定抬手一箭把他射死算完!敢对爹和阿寿动手的人,当然必须死!”
刚刚还夸奖阿六收敛,可随之朱莹就本性毕露了。她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心里极其懊恼张园那帮人化整为零匆匆赶来的时候,竟然只带上了阿六的弓箭,没有带上自己的,以至于她刚刚缺乏远程攻击手段,又不能随手把长剑扔出去泄愤。
而张寿则是从阿六背上再次下来,揉了揉此时微微胀痛的太阳穴,心里却在想,经过这么一次事情,皇帝的心里到底扎下了多深的一根刺,他是不是应该趁着接下来大规模船队扬帆海外的机会,干脆去海外祸害一下别人?
可是,这年头陆路有盗贼山匪,海路更是危险极大,连太祖皇帝那种气运逆天的人都挡不住,他这年纪轻轻的,还没活够呢!
他正在思量未来的路何去何从,可紧跟着就觉得一双温软的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自己。感觉到那两团丰盈紧紧贴着自己的背脊,他哪里还不知道那是朱莹,当下就笑着说道:“没事,岳父之前背着我出来,那是因为丈人翁对女婿的关爱,不是因为我真的走不动路。”
“阿六背我,那也是因为你希望他避开皇上……”
他还没继续说下去,背后就传来了朱莹那轻轻的声音:“从前我就觉着阿寿你懂得很多,对人对事都和一般人不一样,就连解决事情用的法子也和一般人不一样。大概这也是陆小胖子他们服你的原因,因为你从来都没把他们当成需要畏惧的浪荡纨绔子。”
“从第一天我见你时开始,你就不像一个乡野农家子,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你说话做事,都有那么一种泰然自若,仿佛我们这些真正在京城长大的权贵子女,才是乡下人!我还记得你没事就躲我远远的,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似的!”
张寿没想到朱莹竟然会在这时候翻旧帐,当即咳嗽了一声:“往事不堪回首,莹莹你就别提这个了……”
“什么往事,就不到两年前的事,怎么不能提?”朱莹的个头并不比张寿矮,此时脑袋几乎能靠着他的肩膀,声音却透着掩不住的喜悦,“你知道我之前看到那偏殿着火的时候,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吗?你知道我看到爹把你背出来的时候,有多高兴吗!”
“所以,那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抱着爹爹,就和他小时候抱我那样打个旋儿,只可惜我抱不动他!”
这种极其孩子气的话,张寿听在耳中,却觉得有些笑不出来。
刚刚他和朱泾联手怼楚宽的时候,看似两个人都相当从容淡定,其实他自己至少是捏着一把汗的,因为他并不确定张园里的那批人一如他预料那般行动,也不确定楚宽到底会采取何等激烈举动……
因为他那时候完全是在拖延时间!庆幸的是,朱泾也在拖延时间,而且他那位平时并不喜欢多说话的岳父大人,面对楚宽那会儿竟是摆事实讲道理,话尤其多!
因此,张寿忍不住轻轻按着朱莹的手,却没有复述朱泾那些慷慨激昂的话。他不知道近处远处还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但他其实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本能地不想那些东西揭开妻子心目中那个美好时代的真相而已。
他不知道朱泾是从哪儿知道那些事情的,也不知道皇帝是否知道,但他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在朱莹心目中,那位和他相隔了不止一个时代的同胞,是一个大英雄。
那么,就让人继续做一个大英雄好了,因为那也确实是一位大英雄!
因此,夫妻俩谁都没有说话,自然也谁都没有注意到,阿六早已经蹑手蹑脚悄然溜了。而少年却并没有避到无人之处,而是沉默地悄然潜回了之前那座熊熊燃烧的偏殿。可除却火烧木头那听着就碜人的声音,他并没有听到别的说话声,等一探头时,他就发现压根没人。
这下子,阿六顿时懊恼了起来。正当他眉头微皱,随即打算换个地方好好找一找时,他就捕捉到衣袂飘飞的声音。这下子,人登时浑身汗毛一根根全部竖起,几乎下意识地紧贴墙根,继而猛然一窜而起,却是和围墙上那个飞掠而至的人来了个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师父见徒弟,此时满是错愕,而徒弟见师父,此时也满是嫌弃。
于是,当看到阿六二话不说回头就走的时候,花七下意识伸手一抓,结果手指才一触及对方肩膀,就只见人猛地肩膀一沉,轻轻巧巧地就要挣脱。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可他刚刚心急火燎地赶来,正想要找个知情者好好问问事情原委,哪能就让阿六这么走了。
他瞬间加快了出招的速度,而阿六哪有功夫陪着他耗,少年还想着去找不知道在哪说话的皇帝和赵国公朱泾呢!
这下子,师徒俩自然是谁都不肯让,你来我往打得热闹非凡,奈何一个经验老到,一个年少力强,到最后打得起了真火时,正要来一场真正的火拼,两人就几乎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花叔叔?你和阿六两个人在干什么?你们打什么打?”
阿六是看到朱莹就服服帖帖,而花七此时也连忙纵身一跃落在了朱莹跟前,正要问外头那些御前近侍是怎么回事,他就被朱莹直截了当丢过来的那个消息给砸懵了:“花叔叔,楚宽调了那些御前近侍想要杀了阿寿,连我爹都不肯放过,现在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