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体内药效的削减,还是阮卿竹的错觉,她警觉地疲软的身子忽然之间,变得有力起来,四肢不再是软弱无力的模样,意识到这一点,她便站起身来,两只脚在浴桶里,双眼与乌雅戚风隔空对视。他淡淡地收回手,仿佛丝毫不被手腕上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所吓住,手腕伸到嘴旁,轻轻一舔。阮卿竹皱眉看他,见他拿出药随意一倒,那慑人的伤口当即止住流血,白色的粉末遮盖住伤口,他甚至不用纱布包裹便能随意活动。见阮卿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瓷瓶上,乌雅戚风挑眉一笑,“感兴趣?”阮卿竹收回目光,冷淡地瞧他,从那双漆黑的眼里看出丝丝兴奋。这样的眼神,阮卿竹见过不少,譬如快要攻克疑难杂症的大夫,疑惑着实验室中立刻就要研发出改革药物的实验员。他嘴角还残留着他自己的血,见阮卿竹嘴角也有,不禁笑起,“下在你体内的药,旁人得躺上半个月,你却只花了一不到,果然是生的好罐子。”阮卿竹眉头一动,对那劳什子好罐子毫无兴趣,但乌雅戚风漏了时间,让她心中有了些许打算。一日的时间,足够到达京城外何处?曾研究过些许苍麓地图的阮卿竹在脑海中将大致的地图勾勒出来,以京城为中心,向外扩散一日的距离……“怎么?在计算现在离京城有多远?”乌雅戚风眼带笑意,缓缓开口,神情里弥漫上一丝兴味,阮卿竹眯眼回神。乌雅戚风哪里是漏,压根就是在戏耍她!“但不怕告诉你,即便知道这是哪儿,你也逃不出去。”乌雅戚风胸有成足地道,火光忽而幽幽一闪,那一瞬间的黑暗,让阮卿竹的眼里多出一丝异样。但黑暗过后,她又是平常的模样。半晌,她镇定下来,顾自爬出浴桶坐在桌旁,也不顾身上湿了大半的衣裳,反而悠闲地坐落在密室中,见桌上有茶,特地伸手倒了一杯。浅尝辄止,竟慢慢将那一整杯都喝下。她这悠闲的模样让乌雅戚风眯起眼,打量她半晌,美人不知自己的曲线有多诱人,还飘飘地转过头,低声评价道:“茶不错,就是冷了点。”乌雅戚风眯起的眼一直未松开,而是走过去一同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木柜里有火炉。”这意思,是要阮卿竹自给自足,她挑眉,诧异道:“堂堂大理寺少卿,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乌雅戚风浅声一笑,对阮卿竹这全然适应的态度视而不见,手中茶抿一口便被他嫌弃地放在一边,遂起身到柜子前,伸手一拉便露出柜事物,女儿家的衣裳首饰甚至胭脂都有。阮卿竹草草一眼,发现那胭脂还未开封,衣裳看来也是新做的。“洗干净。”他淡淡道,转身出了石门。阮卿竹独自一人待在密室中,左右转转找不见任何机关,只好先洗漱一番,穿上身后,那衣裳倒是大了些,但料子……“蚕丝。”阮卿竹意味深长地抿起唇角,这蚕丝可不是什么人人家都有的东西,而她这身上的衣服虽然简单,又是素色,但料子全都是用蚕丝所做,再看柜子里,衣裳的样式略有不同,但材料都是蚕丝所做……乌雅戚风这手笔,比得上当今皇帝了。柜子里还放着铜镜,阮卿竹拿起来一照,只觉得自个如同病人一般,穿着这素色的病服,再用首饰胭脂,反倒像是精神错乱之人。索性,她将头发随意一盘,不施粉黛地结束装扮。刚整理好不久,石门再度打开,阮卿竹抬眸望去,见乌雅戚风手上拿着一个布包进来,身上的衣裳似乎带有淡淡的水意,刚瞧见阮卿竹时,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手中的布包迎面飞来,正好砸在阮卿竹的手里。她打开一看,是一套金针。眸中黑意一沉,她抬眸,低声道:“给我金针,是想让我给你治病?”她胡乱打岔着,乌雅戚风却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挥,明明什么也没瞧见,阮卿竹却感受到身体里渐渐有蚂蚁啃噬的滋味,从脚底与手心开始,渐渐向中心蔓延。她惊恐地看了一眼乌雅戚风,他无动于衷,甚至已经走到柜子边,拿了火炉出来开始烧水。阮卿竹咬牙,忙取出布包中的金针,以左手下针,先解了右手的麻意。半晌,阮卿竹松了口气,这药与她的痒粉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的痒粉药效来地极为迅速而猛烈,以痒的极致来到达疼痛的效果,而乌雅戚风下的这药,却是缓缓加强,但即便是如此,那犹如被万蚁啃噬的麻感渐渐转化为痛感的过程,也足够太多人失声痛哭。尤其是后头,当阮卿竹施针解开双手的药效时,双腿几乎陷于无法停止的僵硬之中,但疼痛与麻意还是迫使着她的肌肉在微微颤抖。一时间,阮卿竹感觉自己随时会脱力而亡。这与乌雅戚风先前下的药后续还有些连锁反应。深呼口气,阮卿竹牙关微紧,继续伸手施针,此时双手施针,速度比之前更快一些,专注的神情中透着一股执拗,额头上的汗滴一滴接着一滴流下。乌雅戚风坐在木椅上,不知何时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专注的侧脸,久到墙壁上的烛火都快泯灭时,阮卿竹才排出体内全部药效。当阮卿竹站起身来时,她才有力气去瞧那位坐在木桌旁一直一动不动的男人。火炉上的水汽渐渐飘出茶壶口,伴随着淡淡的浓香,闻得人口干舌燥。乌雅戚风倒了杯茶,放在他对面,随之伸手示意阮卿竹坐下,她站了一会儿,感觉体内的力气恢复一二,才慢慢踱步过去。杯中茶滚烫,冒着浓香。她鼻子微微一皱,抑制不住喉咙中的干涸,将那杯水一饮而尽。奇怪的,摸起来滚烫的茶杯内,茶水却并不烫嘴,反倒温热地让人忍不住想再要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