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宁轩松开阮卿竹,顾自往草地里一坐,干燥的草丛稍显扎人,但绿油油的一片,甚是令人心生喜爱,阮卿竹也就地而坐,一落座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青草气息,好奇地转了一圈,发现这些气味来自于地下,微微轻叹一口。“都是深秋季节,这儿的草地却还这么青葱翠绿,真是难得。”墨宁轩忽然笑了一笑。“养料好罢了。”阮卿竹听他语气似乎有几分怪异,转眸道:“养料?什么养料?”春夏秋冬,四季轮回,都是世间常律,若有养料能抵过这规律,倒也挺神奇的。没想,她不过随口一问,墨宁轩深沉的回答从嘴中冒出。“尸体。”阮卿竹骤然一愣,呆呆瞧着他冷风中峻然的侧脸,头皮微微一麻:“你什么?”他转过脸来,那双眸此刻深不见底,漆黑地比最深沉的黑夜,还要慑人。“尸体是最好的养料,你身为医者,不应该这一点都不知吧?”阮卿竹颔首,“这我自然是知晓。”人的身体就是由各种有机物无机物构成,对于土壤来是最好的养分,自然对于植物来,也是最佳的养料。但想到墨宁轩方才吐出的那一句,她还是猝不及防地觉得头皮一痒。欲言又止中,墨宁轩率先挪过了头颅,远远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空与山峦,声音低沉醇厚。“人在这世上,总是为追求名利而活,有的人不幸,追逐一生也只是镜花水月,而有的人幸运,一出生便得到一切。”墨宁轩从未过这么长的话,阮卿竹虽讶异,但观他愁绪显露,便认真一肃眸,静静望着他耐心倾听。“有了这下间人人所梦寐以求的,便成了这下第一人,可人的贪婪,一向是无底的深渊,当一个人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时候,他的野心就会膨胀到可怕的地步。”阮卿竹思来想去,觉得墨宁轩所指的下第一人,应该就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但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墨景睿,虚长她一岁,与墨宁轩更是只差了一个月,不至于陷入什么无底深渊的**中吧?墨宁轩未注意她的神色,继续道:“人活百年,乃是常理,但得了太多跪拜,便以为自己是神了,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就真要奔着神仙去,可笑之极。”他冷哼一声,阮卿竹飒然意会到什么。古往今来,想要长生不老的人不在少数,但生了这种野心的帝王通常最是轰动。阮卿竹顿住,转着眼珠子扫过这篇青葱草地,忌惮地看向墨宁轩:“你可别这底下的尸体都是被先帝拿来炼丹时用掉的……”一句“用掉”,即便是从阮卿竹嘴里出,也让她自己浑身一紧。墨宁轩当即侧目往来,未开口,眼神却已道明一切。阮卿竹一对上那双眼,便知自己对了。墨景睿的年纪还,哪会想到要长生不老这般的事,恐怕那位不是当今的皇帝,而是逝去的先帝,自古帝王长生术,奇奇怪怪的数不胜数,这用人体内精血炼丹恰好是她听过较多的一种。想到此,阮卿竹哀声一叹:“这样的事有违道,即便成功,恐怕也是要遭谴的。”她内心是极为不屑这样的做法的,且身为医者,以专业角度来,这样的法子压根不起作用,全是骗人的。墨宁轩将她神情看在眼里,眯着眼道:“你似乎笃定这法子无效?”阮卿竹顺嘴就要回上一句“当然无效”,但谨慎的脑子还是及时将那句话阻拦住,继而缓缓道:“如此有违道的法子,当然无效,若是有效,岂不是要怒人怨?”她正义地挺起了自己微微弯曲的脊背,纤细笔挺的后背上,猝然一阵凉风而过,阮卿竹转过头去,见着一个黑色的舌头吐出猩红的红信子,而蛇脑正被墨宁轩的双指紧紧夹住,她僵着脸往后退去,大气不敢出一声,惹来墨宁轩嘲笑的一眼。他手指一弹,那条黑蛇便被弹飞出去,掉落在草地上,慌慌忙忙地溜走,阮卿竹喝彩放松下来,起身拍拍裙摆道:“咱们回府吧。”墨苑中,听书听画守在南川床前寸步不离,她先前清醒过一段时间,后又昏睡过去,此时体温渐渐升高,整个人仿佛陷入高温之中,皮肤也是通红,阮卿竹回到院子里时,二人正在房中以冷水为她擦拭身体,听雨见阮卿竹二人回府,忙过来低声禀报。阮卿竹趁着二人不在时进屋一瞧,神色凛然。“她这是体内的蟒荒蛊要成长了。”她皱起眉头,不解这突然引发蛊虫成长的原因是什么,“蛊虫二次成长之时,宿主会通体发热,此时得以血腥气补充气血,以安抚蛊虫。”听雨闻言,眉头死紧:“要喂血?”墨宁轩更是眉眼之中戾气横生。“这我就不知了,不如先用鸡血试试?”阮卿竹挑眉,二人的神色骤然一顿,“书上是这么的,我未曾培育过这种蛊虫,怎会知这血是什么血?”她无语抿唇,“先用鸡鸭牛羊的血试上一试,若不行,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何况——不给她应该也死不了。话落,阮卿竹便听见脚步声临近,忙转身出了闺房,三两步走进墨楼之中,而后脚进楼的听雨,迎面便给了阮卿竹一个惊消息。贾大仁于一刻钟前到达阮府,提出要求娶府中三姨娘,阮良翰震怒,将人仗打一番,但最后却答应了此事。我滴个乖乖。阮卿竹飞速眨眨眼,她自认开化,此时却也对这个消息感到接受无能。顿了半晌,想起离开阮府时,看见的那个阮夫人身边的嬷嬷,倒抽一口气。“这不会是……”阮夫人的计策吧?那贾大仁又为何配合?难不成,三姨娘还真是个香饽饽?“泡茶。”当时,墨宁轩跨步而入,冷声对阮卿竹吩咐一句,旋身坐到软塌上,赵飞尘进屋摆了棋局,他一人在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