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暴雪过境,寒霜挂枝,满城银装素裹。
陆沉珠又一次站在了丞相府门前,朱门依旧,可陆家境况早已然不复当年。
虽然陆家人被允许留在府中,但门前被贴满了封条,不允许他们出府半步,门侧还有禁卫军看守,往来的人们无一敢靠近,生怕被牵扯其中,毕竟丞相府犯的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若非陆家小姐的师兄刚刚解决了幽云城瘟疫,功不可没,陆家早就被投入大狱了。
见陆沉珠久久站在朱门前,有禁军挥动长矛指着他,冷喝:“此乃重案要地,无关人士赶快离开!”
陆沉珠慢慢拉开帽子,露出一张皎月般容颜,她向前一步,双手向上捧起,托举起一柄光华潋滟的宝剑,道:“诸位大人,草民陆沉珠,劳烦诸位大人开门。”
禁卫军们自然是认得天子剑的!
见剑如见皇上亲临!
禁卫军们连忙下跪,根本不敢阻拦陆沉珠。
她就这么闯入了丞相府,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到了陆学屹面前。
此时的陆学屹虽然是戴罪之身,但远没有陆沉珠想象中的落魄,他穿着质朴干净的布衣,手中还捧着一本游记阅读。
他消瘦了不少,但风骨犹存。
“爹爹。”陆沉珠开口唤他,让陆学屹的整个人都怔了怔。
半晌,陆学屹放下游记,慢慢抬眸看向陆沉珠。
“你……叫我什么……”
以他们和陆沉珠的矛盾,陆学屹还以为……他一辈子都听不到她喊他“爹爹”了。
陆沉珠又喊了一遍,道:“叶佳楠呢?”
“她……正卧病在床。”
“陆沉允和陆沉珏呢?”
“在房中学习。”
“那好,还请爹爹、兄长、弟弟和叶佳楠拾掇一番,随我进宫面圣。”
陆学屹苦涩道:“沉珠,你不用白费心思了,这是生死重罪。陆灵霜背着我们放印子钱,不仅是府中的嬷嬷、管事,就连你房中的丫鬟们也被她拉了入伙,所以流苏、邵嬷嬷他们才会向着她。”
所以这些年来……陆沉珠在陆家下人的口中,永远都是刁蛮任性,恶毒泼辣的。
所以他们永远只能看到陆沉珠不好的那一面。
所以他们父女、母女、手足之间的裂痕才会越来越深……
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但终究来的太晚了。
他对不起陆沉珠。
他愧为人父。
陆学屹轻轻扯出一抹笑来,道:“沉珠,你现在功劳在身,皇上是不会为难你的,你没必要为了我们……再牵扯进来。”
陆沉珠自说自话,“半个时辰之后,会有马车在门外等你们。”
随后她又深深朝陆学屹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陆学屹看着陆沉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凋零的雪景中,心中突然有种茫然之感。
他想。
他和她的父女缘分,到底像这满院的残雪。
留不住。
留不住啊……
陆学屹抬手捂住了双眼,整个人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悲伤……
但陆学屹没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陆家人,只说陆沉珠回来了,要带他们面圣。
叶佳楠几乎是立刻从病榻上坐了起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她……要带我们面圣?是想为我们求情吗?”
陆学屹轻轻拂过自家夫人的病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她是想为我们求情的。”
叶佳楠怔愣许久,眼泪不知不觉就滚了下来。
她开始哭泣,最初是抽抽噎噎的低泣,哭声越来越大,整个人都扎入了陆学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