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珠越想越感叹,道:“你不知道,上一辈子的何记淮真的很厉害,写出了好几个方子,连我看了都得到启发。不仅仅是幽云城的伤寒方子,还有后来的痢疾、血吸虫病、热病等等,都有他的手笔。
所以上一辈子他小神医的名号,真的不是白叫的,但这一辈子,连最简单的风寒方子都不完美。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听到陆沉珠想的是方子,柳予安总算放心了,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气势酸溜溜地道:“嗯,他的医术的确很一般,从前就一般,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历练,你还指导了他这么久,他还是一般般。嗯,孺子不可教也。
至于上一辈子的医术为何这么好,可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吧?”
陆沉珠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安安,你这是吃醋了吗?”
柳予安突然撩起车辆,目光沉沉看着她,道:“是的,我是吃醋了,只要想起这货能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就吃醋,你小时候,我怎么就没能在你身边呢?”
陆沉珠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你别闹,我只是有些不服气。”
“为什么不服气?”
“你看,上一辈子的何记淮留在陆灵霜身边,陆灵霜指导他,他就成了人人钦佩的小神医,十分了得。这一辈子我虽然没故意教导他,但他几次大瘟疫时,明明都在我身边,我也没有藏私,一视同仁地说了其中关键。可偏偏这一辈子的何记淮在医术造诣上,就是比不过上一辈子的何记淮。你说我是不是要不服气?”
陆沉珠说着,还轻轻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柳予安可是爱极了这样的陆沉珠,哪怕现在不是她原本的模样,但他也爱,他索性也不装病了,和陆沉珠并肩而坐,享受徐徐的秋风,享受暖融的秋阳……
陆沉珠索性将缰绳和马缰也递给了他,就这么懒懒靠在他的怀中,慢慢悠悠地,哼起了轻松的歌谣。
歌声慢慢随着风传递开,也传入了飞快奔跑来的男子耳中。
“啪嗒……”
他被石头绊了一下,重重跌在了地上,陆沉珠回眸一看,发现是何记淮。
她示意柳予安停下马车,歪了歪脑袋道:“这位大夫,你还有什么事吗?”
何记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在陆沉珠以为他是不是摔昏死过去的时候,一道粗嘎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我想起了一点……刚才那个方子有些不妥,听……你的描述……你的相公应该是肺热……应该改一改方子……”
何记淮慢慢将如何更改方子说了,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抬头去看陆沉珠,而是死死盯着脚边的石块。
陆沉珠眉梢一挑,笑道:“大夫你有心了,我们记住了。”看来也不是很笨,这是反应过来了吗?
“保重。”
陆沉珠笑道,重新接过了缰绳和马鞭,驱车离开。
等何记淮再也听不到车轮滚滚向前的声音后,他才抬起头,满面泪痕地对着马车的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保重……陆沉珠……”
方才他惊觉自己开的方子有问题,不顾一切追了过来,恰好听到那悠扬的童谣。
那首歌……是陆沉珠曾经哼过的童谣……
他走了一个又一个村庄,跨过一座又一座城镇,人们看他的眼神就是看臭虫。
他就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会相信他一个“废人”的医术?还给了他尊严和体面……
原来这个人……是陆沉珠啊。
陆沉珠。
陆沉珠。
何记淮不受控制抬起头,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狼狈又急切地落下……
这么汹涌,这么猛烈。
似乎这样,就能用泪水冲刷掉他身上的痛苦和悔恨。
陆沉珠啊陆沉珠……
兜兜转转,迂迂回回,最后你依旧是他们初见时,那笑得灿烂、自信又漂亮的小女孩……一如既往的纯真、明媚。
而他,他早就变成了一滩烂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