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中,一个不足五尺的矮胖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也不敢擦拭一下。
这矮胖子就是这弘化村的里正,此时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方才阴宅的管家去他家寻他,说当朝浈阳长公主传他,他还不信,可见了管家手中的宫牌后才大惊失色,屁滚尿流地跟着管家一路狂奔而来。
说实话,孙正常常率人闹上阴宅这事他自然是知晓的,阴宅自然也有人告到他那里,刚开始他还会装模做样地派人来把孙正赶走,可时日一长,他就没这个耐心管这些无谓的闲事了。
更何况孙正不是只在这阴宅放高利贷,他的场子可大得紧,好在这小子识趣,明白自己的营生是见不得光得,逢年过节都会有些孝敬到自己手中,所以平素也不好管紧了他,只要不闹出大事,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这小子也不知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惹上了当朝的长公主。
阴宅里的人也是奇怪,明明有这么大的靠山,怎么会被一个孙正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还要倚靠自己这个根本就没有品级的小沙砾来制住他呢。
想到这,他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了一眼侍立在浈阳长公主身侧的阴女荀,就见她脸上根本没有被人撑腰壮胆后的扬眉吐气,更多的是羞愧难当,仿佛她才是那个放高利贷被抓了个正形的人。
浈阳长公主冷着脸,盯着堂下跪着的弘化村里正,良久,拿起几上的茶盅,缓缓抿了一口,抬头瞥见孙正偷偷打量自己,冷哼了一声,手中的茶盅重重地砸在小几上,茶汤溅了一地。
里正唬了一大跳,忙伏身下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活埋进地里,再也不要出来。
正在此时,管家走上前对浈阳长公主道:“禀长公主,领头闹事的人被小的带来了,就在堂外候着。”
浈阳长公主没作声,只是微一点头,管家挥挥手,两个侍卫押着方才那个往门上泼粪水的矮子走了进来,那矮子全身被五花大绑,灰头土脸,嘴角边隐隐有丝血迹,看样子方才在侍卫手底下吃了不少亏。
两个侍卫走到离浈阳长公主约莫两丈处,一同在那矮子腿弯处踢了一脚,那矮子登时跪倒在地,他自知这次是惹上了大麻烦,浑身像筛糠似得颤栗个不停。
浈阳长公主冷眼瞧了他半日,方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阴宅撒野?”
那矮子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见浈阳长公主开口,压根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叩头不止,嘴里不停地求饶。
浈阳长公主但听那矮子砰砰碰头有声,除了求饶再也不会说什么,不禁皱着眉头,转头望向身边的一个中年婆子,“到底怎么回事?”
那婆子忙跪下道,“回长公主,此人名唤孙正,一直在这几个村子的赌场酒肆放高利贷,这宅子里原有个下人叫安平,半年前在赌场借了孙正的十两银子,利滚利生生成了一百两。他还不起,就卷铺盖逃了。谁想孙正寻不到安平,竟闹到了这宅子里来。阴姑娘知晓后,也还了他的十两本金,他却还是隔几日来闹一次,非要姑娘把那九十两的利钱也还予他。”
浈阳长公主冷笑一声:“好,好本事,高利贷都放到甫府人的头上了,真是财源滚滚进哪!”
“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求长公主饶了小的狗命。”孙正吓得脸色青白交错,语无伦次,只知道不住地求饶,突然众人闻到一股骚气,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孙正居然惊惧过度,当场吓尿了裤子。
浈阳长公主自幼金娇玉贵,人人把她当凤凰一般捧着长大,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做此龌龊之事,如今居然让她撞见这样的人,当即眉头一皱,便欲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