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过辰,甫君凌步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一名驿吏正奋力挥舞着大扫把在打扫院子,见到他忙躬身一揖,“梅先生,这么早就要外出啊。”
甫君凌微微点头:“敢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好去处?”
那驿吏回道:“您出了咱们这迎宾传舍,一直向东走,过不多久就到了阙水,两边都是摊贩店铺,好不热闹。”
甫君凌奇道:“商铺买卖不应当在市肆内吗,怎的可以随意开在民舍街道旁,岂不扰民?”
那驿吏道:“梅先生,我们高阙不比贵国雒邑,有东西两市专门做圜阓,不过我们这里的买卖可不比雒邑少,且昼夜不歇,您去瞧瞧吧,着实热闹的。”
甫君凌闻言,更是好奇,忙谢过驿吏,走出迎宾传舍。
方出传舍,就见迎面走来一人,对着甫君凌就是一揖,道:“见过梅先生。”
甫君凌忙还礼,仔细一瞧,并不认识来人,疑惑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兄台是哪位?”
那人笑笑道:“小的是随王府上的管家,昨儿随王对小的言道,今日伏侍郎要去府上拜访,特命小的前来迎接,不知梅先生可一道前去?”
甫君凌这才看到,这人身后还站着数人,后面还有两顶软轿,顿时明白对方已知自己不会前去,是以只雇两顶轿子,不想正巧撞见自己,没法子只好客气客气,顺嘴的人情罢了。
甫君凌忙笑道:“兄台客气了,在下就不去叨扰随王了,唐侍郎和伏侍郎还在传舍内,你们快去吧。”
那人向甫君凌道了句扰,侧身走进了传舍。
甫君凌慢慢走在传舍外的青石路上,往日里喧嚣吵闹的传舍今日里显得尤其安静。
这迎宾传舍是大燕设立的官办馆驿,为了显示与大周联姻的诚意,在迎亲使团到大燕三天前,大燕皇帝就下旨所有入住传舍的人全部搬走,好方便使团入住,纵使使团也不过三十人左右,远远无法填满整个传舍,也不许其他人再住进来。
甫君凌心下郁郁,原本不愿再想起的事情,在碰见方才随王府的人后,却不由自主地浮上脑海。
昨晚,伏夔来到自己房中,问起可愿今日一道去随王府拜访,自己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往日里从不多管闲事的伏夔居然尽力相劝,最终把自己的脾气给劝了上来,对伏夔发火道:“皇甫氏没有这样认贼作父的不肖子孙!”
甫君凌话一出口便即后悔不迭,却终归覆水难收,只得缄口不言,却万万没想到本来事不关己的伏夔深深看了自己一眼,长叹道:“认贼作父?谁是贼,谁又是父?”
甫君凌全没想到伏夔会如此,倒是大吃一惊,嗫嚅道:“伏大哥……”
伏夔不再提方才的话,对甫君凌道:“既然凌儿不愿去,我也不便相强,你明日自便吧。”
甫君凌又想起那日婆娑堂的群马舞,心中陡然畅快起来,虽然素来不喜大燕皇甫氏,可到底是要与宇文翙联姻,自然一直盼着这个堂妹即使不得宇文翙宠爱,也不要像单君章那样的性子才好,结果那日一见,品貌才情自是没得挑,就是不知性情如何,心下颇有些惴惴。
当晚宴席散后,他曾与伏夔私下商讨过此事,不想伏夔倒是比他乐观许多,对他言道,大燕皇帝在他三人面前极尽炫耀奢靡之能事,唯恐不知大燕国富民强,一番做作,过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