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何先生的安排,拿着那支断佩找上了甫府,见到了玉树临风的甫琛,光彩照人的浈阳长公主,还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甫君凌。
她感到自己有些缺德,假冒他人也就罢了,还要搅闹得人家夫妻不宁,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无可奈何。
尤其是甫琛的父亲对她尤为慈善,力主儿子娶她,她更是愧疚,若不是想还清何先生的恩情,她几乎当时就想拆穿自己的身份。
成亲那日,甫琛借故喝醉不进新房,她反倒是松了口气,只觉自己躲过一劫,第二日她就坚决搬了出去。
甫府的人也没亏待她,仆人月钱一样也没少,长到十几岁,她还是第一次过不愁吃穿还有人伺候的日子,她很是感激。
没有何先生的命令,从不跟甫府的人有任何牵连,好在甫府的人除每月来送月钱外,从不理睬她,她觉得甚是清净,乐的逍遥自在。
大约一年后,月钱忽然断了,几个月不见甫府人的踪影。她当时不知是甫琛驻守怀朔,忘记吩咐人送来,还以为甫府的人打算让她自生自灭,她非但不着急,反而觉得坦然了许多,觉得跟甫府终于两不相欠了。
她辞掉仆人,自己在院子里开荒种菜,又拿出在那个老妇人那里学到的刺绣功夫,卖绣品度日,倒也能勉强过得下去。
忽然有一日,浈阳长公主携甫君凌上门,她确实吃了一惊,不知这位素来敌视自己的公主为何要来探望她,疑心是否自己身份败露,她特来处置自己,却不想她来看望了自己后,又恢复了先前的待遇,仆人月钱不但样样不缺,还远比先前要多。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从那日以后,浈阳长公主隔段日子就会携甫君凌来宅子里探望,开始她很是别扭,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日子一长,她渐渐摸透了浈阳长公主的脾气,倒也慢慢习惯了,甚至还有些期盼她能来跟自己说话解解闷。
只是她深知此事不能张扬,她约束下人,不跟外界的人来往,除了浈阳长公主初次来时,府里的管家知晓公主的真实身份,后来买来的仆从没有一人知晓,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也很得浈阳长公主的赞赏。
而她真正获取浈阳长公主的喜欢,还要归于她对甫君凌的真心疼爱,其实她倒真不是故意讨好浈阳长公主,而是当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拉着自己的手,甜甜地唤着阴姑姑时,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她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给他缝制新衣、绣饰品、传授武艺、把从何先生听到的那点江湖故事一一讲给他听,她把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一切都做了,甚至有些懊悔当年学艺不精,否则能教的更多。
孩子很尊敬她,跟她也亲热,这一切更是让浈阳长公主对她另眼相看。
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跟那对老夫妻一起的那些日子,整日都觉得自己过得心满意足,可是她还是恪守自己的本分,无论浈阳长公主怎样劝说,坚决不回甫府。
直到去年冬天,也是她出城为阴女荀的父母上坟的那天,她又见到了何先生。何先生命她回甫府居住,她心中不愿,也不敢当面顶撞违背,只是说自己一直在拒绝浈阳长公主的邀请,忽然同意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何先生教她不必担心,他自然有计较。于是就有了后来钱四放债,安平逃走,泼皮大闹宅子的那出戏,她顺理成章地住进了甫府。
她自觉对不起浈阳长公主和甫君凌,只肯住最偏远的院子,连侍女也不肯多要。她从何先生嘴里得知,她身边的云婆婆,就是何先生安插在她身边,方便跟外界联络的人,她怕人多嘴杂,自己的事终归被发觉。
有时她自己也觉得惊异,当年刚入甫府时,她从不怕被别人发觉,甚至从内心隐隐盼望别人去平阴镇好好查查,尽快把自己揪出来。
可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越来越不希望自己被人发觉是内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也许是已经过惯了这种日子,生怕失去,也许是太过看重与浈阳长公主和甫君凌的情谊,一旦身份被拆穿,会招致他们的憎恨。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