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傅刚刚抵达离宫,舟车劳顿已是十分辛苦。现下时辰这么晚了,晚间风寒霜重的,朕吩咐你们好生伺候着太傅,你们便是这样伺候的?还不快扶着苏太傅回屋歇息。太傅若是吹出了什么毛病,小心朕要你们的脑袋!”
胤莽嗓音凉凉地落下这句,领悟能力极强的李德允还能看不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在怪太傅大人出现得不是时候,搅黄了他的一桩好事!
提起这个,李德允也觉得自己着实委屈的紧。
他一御前一等公公,这两日大材小用,被晋元帝指派去做了侍卫的活计。这差事呢,要说容易其实也很容易。不过就是时刻盯紧了苏太傅,但凡有了丁点异动,及时禀报给皇帝。
可这每天每天的,跟只木头桩子似的一直守人屋外,难免有个懈怠的时刻。也就是方才他瞌睡来了,打盹儿的功夫,那苏太傅,如今都半百的年纪了,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出身,也不晓得从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挣脱了拦在门前的侍卫,朝着皇帝落脚的广阳殿,一股脑就冲了过去。
苏太傅出来以后,要说认真去抓,一个腿脚不利落的老人,如何也是抓得住的。可是善待太傅这是晋元帝自己下的旨意。你说黑灯瞎火的,他们跟在后面护着老人家莫要磕着了哪里,已经是十分辛苦,哪里还敢当真冲上去硬碰硬呢?
这事儿说起来,李德允以为也不能全是他的过失。这晋元帝运气也太背了一点,强占了苏太傅的女儿,还被人家当场抓了个现行,这事放谁身上不火大?眼见年迈的太傅险些被气晕了过去,李德允也无奈何,毕竟下令的是他的主子,他只能硬着头皮递给左右的侍卫一个眼神示意。
于是苏婉容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爹满面涨红,双臂被人架着,半托半扯地就往门外面拽。梗着颈子奋力地怒吼:
“放开老夫!老夫是带小女回府的!放老夫回去跟那晋元的皇帝讨个说法!婉婉——婉婉——”
苏婉容脸色苍白,她恨恨地怒瞪身上的男人,愤怒得嗓音都发颤了:“你怎可、你怎可如此对待我的爹爹?他年迈体弱,身子原本就不好,他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胤莽看她一眼,鼻腔里却是哼了一声:“朕体恤苏太傅年老体衰,这不是派人将他请回去早些歇着了么?”
男人无理取闹,苏婉容根本无心搭理。她咬紧嘴唇,睁大了双眼,就见那群粗鲁的侍卫架着她的父亲越走越远,直到火烛的颜色淡了,远处只剩几抹模糊不清的影子,耳边依稀还能听见父亲哑着嗓子,拼命一声声地喊着她的闺名。
小姑娘心里难受,他就不难受了吗?
胤莽现下也百般的不是滋味。
气恨自己养的这帮子护卫全是废物,每日按时操练,吃好喝好,却连个两鬓斑白的老头都看不住。又埋怨自己这未来老丈人来的也实在不是时候。你说他什么时候过来不好?偏要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多好的机会啊,眼瞅这肉都被他咬在齿缝了,生生被他一声怒吼给吼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