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军营中无事,胤莽懒洋洋地仰躺在炕头。此时瞧见姑娘红唇紧抿,气鼓鼓的眉眼,他眯起黑眸,抬手捏了捏她刚刚睡醒,红扑颇玉嫩脸颊。
“是朕昨夜不知分寸,又累的婉婉起不来身。这会儿竟连绣锦囊的时间都给耽误了,瞧把朕的婉婉给可怜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可那嗓音含笑,苏婉容却分明觉察出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她这到底是为了谁费心费力地熬夜绣的锦囊?男人竟是如此态度。一时也有些恼了,便拍开他蹂躏着自己面颊的大手。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衣。
而那胤莽呢,原本也就是开的一句玩笑话,见姑娘动怒,赶紧起身,伸臂把人给圈怀里。
“朕逗你呢,又没听出来?姑娘家家的,朕待你这么好,脾气一比一差。也就是朕惯着你,换了别人,你看看谁敢用你这语气跟朕话?”
“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苏婉容坐在胤莽怀里转了个身,仰起脸,满面正色地对他道:“你不能因为你是皇帝,你就不讲道理。是你叫我挑选合适的回礼给西夏世子,我自然认真照搬。你昨夜贪图一己之欢,耽误了正事,你却一点悔改的态度都没有,还这般幸灾乐祸。这原本就是你有错,跟我脾气差不差又有何干系?”胤莽听了,极识时务地作势点零头,贴她耳边,低声去哄:
“好了好了,朕的婉婉什么都是对的,朕有错,朕悔改可好?朕昨夜不是心疼你忙的太晚,伤身子吗?这锦囊做不好咱们就不做了,你挑几样别的送过去不就好了?你昨夜做完的那两个,恰好朕也正缺锦囊,你送给朕用便是。”
五大三粗的男人,从来也没见他用过锦囊。况且就见他魁梧的身形,平日里不修边幅的性子,怎么看,也和京城富贵公子喜爱佩戴的巧锦囊格格不入。
想象着这男人佩戴花开富贵锦囊的样子,苏婉容自己都觉得不适应。也听出他大抵也就是哄哄她随口那么一,自然也不准备当真。
回礼里面原定的六只锦囊,如此看来是绣不完了。
即便胤莽跟苏婉容几番劝,回礼这种事情,挑选几样差不多的东西,意思一下便是,无需这般劳心费神。她一定要送锦囊的话,可以去外面街市上买几个回来,或者叫几个丫头帮她打打下手,也不必这么辛苦。可是苏婉容却不答应。
这锦囊香袋原本就是中原的地方特色。即便是西夏街市上有商铺售卖,本地的绣女不擅长绣制这些,其成品做工大多拙劣。而倚翠和凝香,虽然也会针线活,但刺绣手艺却是远远不及苏婉容她自己的。
苏婉容又是个精益求精的人,绣制这锦囊一来代表了民族特色,而来又与她挑选的那副屏风上的图案,相互呼应。这活儿放给谁去做,她都不安心。既然做不完六个,她便临时改为绣制四只锦囊,倒也随了花开四季,岁岁平安的名头。
忙着忙着,两日一下子就过去了。转眼便是赴宴当。
因为出门在外,倒是不用穿戴宫里面那套皇后装扮。可毕竟赴的是西夏下一任领主的宴,苏婉容出发前仍旧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面上抹了胭粉,涂了唇脂。身上这套墨色暗花云锦绘鸾鸟朝服,正与胤莽今日一席墨色龙纹图案直缀相配。
苏婉容爱穿素衣,又不喜化妆。自出宫以后,这其实是头一次如此盛装出席。今早刚换上这身华的朝服,不仅倚翠和凝香两个丫头看愣了眼。苏婉容自己也觉得,除了穿戴起来麻烦繁琐了一些,偶尔一次,倒挺好看。
只是待苏婉容裹上狐绒披风出来,抬头瞧见,高头大马之上,那个系着黑色金丝镶边皮毛大氅的胤莽。
四目相对,那男人眸光略一下移,似在打量她今日的穿着。半晌儿,两道浓眉却是微微拧起,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这反应倒是叫苏婉容略微愣了一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的扮相不好看吗?
其实苏婉容也并非那种极为在意旁人看法的人。只不过今日有心打扮,从方才开始就被叽叽喳喳两个丫头,一路夸捧到这里。忽然对上男人这么一道仿佛极为不满的眼神,心里不扫兴,那显然是假的。不仅扫兴,好好的心情都被他败坏了一些。
当下板起了脸,也不再理他,踩着车墩儿便踏上了马车。
苏婉容这些时日安顿的窑洞,毗邻国界,位于西夏较偏僻的地带。索性西夏领土并不如中原辽阔,簇于西夏领主城池,相距大约十几里的距离。他们一行人辰时末出发,抵达城门的时候,已近傍晚时分。这会儿苏婉容撩起卷帘,遥见远处的山峦披上金色霞衣,夕阳火红,照应着道路两侧尚未化尽的积雪,衬得那白雪莹莹,仿佛拢上一层碎金色的薄光。
晋元帝身份尊贵,马车刚刚停靠,便有西夏地方使节出来迎接。
此次摆宴的地方,据是西夏世子自己的一处私宅后院。色擦黑,宴场内外,篝火熊熊,四处亮若白昼。耀目的火光跳跃之中,穿着异族服饰的彩衣女子,翩跹而至,于篝火旁献上本地锣鼓舞,场面极是壮阔热闹。
胤莽与苏婉容双双被引路的使节,领去了最上首的贵宾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