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琢磨,苏婉容就能够理解了。她又想着,既然是三更半夜的,也非要处理不可的事情,想必一定是至关重要的大事。那便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既然有大事亟待处置,却见这男人竟还一动不动躺在自己身边呢,苏婉容心里都替他着急,一时间睡意也去了大半,忙推着他道:
“不是有事需要去御书房一趟吗?那便赶紧过去把,别磨磨蹭蹭的,倒是把正事给耽误了。”
胤莽最后亲了亲她的眉眼,在苏婉容的一再催促之下,这才慢吞吞翻身下了榻。随便披了件外袍以后,到底还是往御书房的方向阔步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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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龙纹的烛台火光熠熠,偌大的御书房内亮若白昼。
胤莽神色凝重地端坐在御案后面,手里确是捧着一本奏疏,上面的内容,却与政务或者国事毫无关系。
这是礼部员外郎当时呈上来的那本奏折,人已经被他一怒之下处死了,可是这本奏疏却被他悄声无息地留了下来。
前面几行,便是告诉他钦监夜观象,道是有妖物常年以来躲藏于皇宫之中,经这员外郎的一再推断,那妖物便是当朝皇后无疑。并规劝他早日废后,还晋元一个太平盛世之类的云云。
这些胤莽从前就已经看过了,他眼下正仔细研读的,乃是此封奏折下半部分的内容。
上面详尽地书写了譬如如何辨别妖魔鬼怪与凡饶区别,以及驱逐恶鬼降妖除魔的种种方法。
越是看到了后面,胤莽心里面越凉。
这里面提及到了,诸如妖魔精怪这一类的事物,幻化作人形以后,大多姿态美艳,妖娆动人。若是女妖,那便是以吸取男人身上精血为生,吸食越多,其容颜及身段便会被滋润得愈发娇媚诱人。久而久之,甚至能达到永葆青春,容颜不老之功效。
其实从最起初的时候,胤莽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一个计较。
这苏太师一家人,个个样貌平庸,如何能生养得了,如苏婉容一般娇美无双的人儿出来?且姑娘这张脸蛋儿,这两年间自打跟在他身边以后,是日益出落得精致水灵,原本就不似凡俗之物。
更莫要提她这勾饶身段儿了。
那当真是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莹润如玉,温腻雪白的。每每入了夜里,她这娇嫩软绵的身子,总是叫他爱不释手。
毕竟是与她最亲密无间的男人,有时候躺在榻上,将这娇人儿抱在怀里的时候,也会偶尔伸手丈量一番。
只觉得姑娘的胸脯子相比于从前,似乎不知不觉间胀大圆润了不少。
当时只以为女儿家年纪,这两年以最名贵的药膳日日滋补着,长了身体,连带着胸前那两团儿一起长了,原也并非多么纳罕的事情。
直至今日,当胤莽通读了这篇奏疏上面所描述的,有关鬼神精怪们的为生之道以后,昔日里觉得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眼下再一思忖,却觉得又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两年间,姑娘的身段儿之所以能够出落得愈发娇媚撩人,大抵上也是与每夜吸食他身上,显然比寻常男人更要旺盛许多的精血,日复一日地这般滋养补充着,脱离不开干系的吧。
其实仔细想想苏婉容从前的种种举动,她不是人间的凡俗之物,原本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无论是她处事不惊的淡然从容,言语间的聪慧得体,甚至于在政务上的见解,都并非一个十七出头,刚出阁未有几年的姑娘可以具备的。
员外郎呈上来的这则奏疏上,也已经明确提及了。道是有能力幻化人形的鬼神精怪,都是有一定修为的。高则长达千万余年,低则差不多三五百年左右。
就以姑娘平素在他面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那些个娇憨姿态,胤莽推测,姑娘的道行应当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大抵就是三五百年的那一种。
三五百年的时光在妖精界,也就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寻常凡人而言,那便是几代祖宗的事情了。
而这些女妖精们,平日里最擅长的本领便是施展媚术,蛊惑男人,从而诱导男人,将身上的精血全部奉献出来,叫她们畅快地吸食。
从前的时候,胤莽时常还感到有些奇怪。在遇见姑娘以前,他可是半点不近女色的,心中就只有雄才大略,谋划着如何才能够攻下这座锦绣河山。
怎么就偏偏栽在了一个丫头片子的手上呢?
眼下仔细想来,姑娘甚至不曾明着对他,施展过什么多么高明的媚术。单单被她那双娇滴滴的眼神儿,轻轻一扫,就撩得他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一半。狡猾地钻进他的梦里,勾住他的魂儿,吸住他的魄,叫他当初驰骋沙场的那几年,每夜里都对这女人心心念念,真跟着了魔障似的。
可不就是着了魔障么?
后来费劲了心思,半哄半骗的,总算是把人弄到身边了,做了自己的女人。每夜里的暖香红帐,姑娘玉体横陈,娇软的身子被他肆意摆弄成各种姿态,耳畔听着她嘤嘤哭泣的声音,以及断断续续的细微喘息,在那种时候,便是要他把命都交代在她的身上,他都愿意。
这么一个会勾男饶,她不是精怪转世修炼成人,专门过来祸害他的,胤莽他自己都不相信。
胤莽心想,如果姑娘真的是女妖精幻化成人,那么她的原型便一定是,一只通体雪白,娇憨可饶狐狸精怪。
如此胤莽自然而然又想到了,方才姑娘口里状似不经意间,提及的那个助纣为虐的妲己,那个千年狐狸精幻化成型的绝色妖姬,她也姓苏。
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关联,现如今谁也不准的。而姑娘刚刚,仿佛有意无意的一番暗示,眼下看来,实在也是十分蹊跷。
就好像是在故意透露给他,她的真实身份也是个百年狐狸精一般。
至于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以这种婉转的方式故意透露给他,个中的原因,实在是更加的好推断了。
其实道行这么浅的狐狸妖怪,狐狸尾巴忽然被外人发现,便是她面上再装的如何云淡风轻,内心里想必也是十分慌张无措的吧。
而他却是她唯一能够依赖倚靠的男人,在她们女妖精界,便是类似于配偶一般的存在。遇见这么大的事儿,下意识总是会想要依靠他,寻求他的保护的吧?
可是到底人妖殊途。姑娘一边想要他的保护,一边又害怕,若是透露了自己的原型被他知道,他会反感她,抵触她,甚至根本不愿意出手帮她。
作为一个年幼稚嫩,怕是刚刚涉足人间不久的狐狸精怪,她的心里其实也是十分矛盾的吧。从而才会想出这么一个委婉迂回的方式,不敢明明白白地直接告知于他。
思及此处,胤莽双手倏然紧紧攥住奏疏的边沿。回想起方才姑娘强颜欢笑的样子,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暗骂了一句脏话。
这个傻乎乎的笨妖精!
他都已经栽在她的手掌心里了,管她是人是妖还是狐狸精的,他自然是全都认了。
他昔日里那般疼惜于她,几乎想要将她时刻揣在怀中宠着护着。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肠,眼睁睁地看着那帮子朝臣,把她当作普通鬼神精怪一般地捉了去?
她道行那么浅,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笨妖精,礼部员外郎在这本奏疏上,列举的诸多降妖除魔的方法,若是施用在她的身上。姑娘怕是一样都受不住的,不消半刻便要现出原形。
亏得他明察秋毫,领悟力算得人中佼佼。不然她表达得那般婉转迂回,放给其他人去看,哪能琢磨的出,她这内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姑娘是狐狸精幻化成人,经此一番梳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毋庸置疑了。
如此一来,对于当时一怒之下,将礼部员外郎处死的这个决定,胤莽感到十分庆幸。
这个员外郎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比起失去一个言语耿直,心肠不坏的臣,他更怕失去他傻乎乎的笨妖精。
这一夜,胤莽在御书房里捧着那本奏疏,神色凝重而端肃地,整整坐了两个多时辰。
他谋划思忖了很多事情,譬如往后如何护着姑娘,不叫外人发觉她的真实身份。有譬如,现如今他的皇后已经由一个姿容貌美的女儿家,变成了一个姿容貌美的女狐狸精,今后他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她呵护她。
思来想去,胤莽觉得,应当还是保持原来的相处模式最为妥帖。
方才姑娘在他的面前,既然不敢直白地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是明至少时至今日,她并没有准备好将实情完完全全地告知于他,并没有彻彻底底地信任他。
若是没有近日以来的这些流言蜚语,想必这件事情,姑娘提也不会提及半句的。
既然她还没有准备好,那么他也不会强逼于她,更不会不近人情地直接把窗户纸捅破。
他给她时间考虑,给她时间适应。等到她真正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日,他再告诉她,其实她苦苦隐瞒的事情,早就被他一眼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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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胤莽重新回到凤仪宫的时候,苏婉容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床榻忽然塌陷了一大块。
胤莽见她睡得这么香,原本是不想打扰到她的,轻手轻脚地翻开被褥,奈何他块儿头太大,再加上刚从外面会来,身上带着一层冷气,不心蹭在了苏婉容身上,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就这样被他给惊醒了。
吵醒了她,胤莽心里也有一些无奈何。想来如姑娘这般的女妖精,总是比寻常人敏感许多的吧。当下便在被窝里,将人整个捞进了怀里,抱着她,嗓音低沉地柔声去哄:“朕回来了,这便陪着你歇下了,你乖乖睡觉。”
苏婉容半睡半醒之间,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心中不禁暗道,
她才不需要他陪,方才明明睡得好好的,这男人身上凉得跟冰块儿似的,非要钻进来,硬生生扰了她的美梦。
------题外话------
黄桑:来吧!快过来吸干朕吧!朕身上的精血全给你吸!
苏婉容:……
论起脑补,谁能比得上我陛下啊哈哈哈哈哈……?讲真我码这一章的时候,深更半夜的笑成了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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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放心吧,作者的三观没问题,黄桑的“昏君”不是真正的昏君。他接下来的昏君养成是有目的,有理由的。
我黄桑这辈子毕竟遇见了婉婉,他必须是一个好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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