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休有些不甘心,挣扎着要说什么,但是张九龄却已经站起来向着皇帝告退了,李隆基巴不得他们立刻消失了。立刻挥挥手,用轻快的语气说:“好,你们退下吧!今天是休沐,你们也不要整天给政务缠身,也该和家人好好地相处。”
得了话都说道这个份上,还要磨磨唧唧的那就是傻子了。韩休也只能跟着张九龄一起退出去了。
站在宫门外面,两个人都是长长的松口气,在皇帝跟前,就是山珍海味月食不知味,他们觉得现在刚才吃的那些东西还堵在胃里面,沉甸甸的和石头一样呢。看着周围没什么人韩休忍不住八卦起来:“今天的情形张相看明白了?看样子贵妃可是比当年贞顺皇后还要得宠啊。却不知道寿王——”
张九龄立刻打断了韩休的话:“一切都按着圣人的意思办,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样『乱』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你难道忘记了圣人的教诲了。”韩休才想起来这是在宫里面,无数的眼睛耳朵,他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韩休一阵尴尬,忙着对张九龄拱拱手:“多谢先生教导。”
说这两个人赶紧出宫去了。谁知刚走了一段路程,就听着身后叫他们:“韩侍郎,张相且站一站,真是贵妃娘娘赏赐给你们的东西。”韩休和张九龄听着是贵妃赏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两个小宫女端着个盘子上面放着个精致的盒子,那个内侍笑着说:“贵妃娘娘说了张相上了年纪,应该注意保养。这是上好的人参,正好给张相滋补身体。这里面还有一张太医院开出来的葆春延寿丸『药』的方子,对上了年纪各种病痛都是很有效果的。”张九龄连忙称谢,暗想不管是做了贵妃还是以前,这位都是个叫人如沐春风的和气人。只是贵妃怎么忽然想起来送这个了?自己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身体还算是不错呢。张九龄揣测和杨玉环的意思。
那个内侍对着韩休说:“这个是贵妃娘娘赏赐韩侍郎夫人的。”说着那个小宫女把盒子递到了韩休跟前。
等着两个人各自拿着赏赐出宫去了,韩休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张九龄笑着说:“难得今日清闲片刻,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可好。”韩休想起什么说:“我听着最近长安有个很不错的酒楼叫什么丰泽园的,不如我们到那边去坐坐。”
丰泽园里面,韩休有些惊讶的打量着这里的布置,他诧异地说:“没想到还有这样雅致的所在,这里庭院精巧,这个园林肯定是有名家指点过的。没想到长安城里面还有这样的能人。却不知道他们的酒菜如何。”他们被伙计迎到个包间里面,看着满屋子的陈设,韩休和张九龄都很诧异,先不说那些精致的陈设,就是这个酒楼就透着与众不同。
丰泽园看起来门脸不大,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大门,连着匾额都没有,只在门扉上挂着个小牌子。不过等着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好几层的庭院一层套着一层,每一层庭院的景致风格都不一样。这个园子竟然是江南的风格,毫无雕饰,颜『色』也都是粉墙黛瓦,园子里面一池水莲,几只白鹭站在池子边上把头埋在翅膀里面睡觉。墙角种着几丛竹子,一阵风吹来,摇碎一室阳光,叫人心里立刻安静下来。
墙上挂着一幅画,却不是什么人物,而是一副泼墨山水,张九龄凑上去仔细的端详起来。韩休则是好奇的打开了盒子,想看看贵妃到底赏赐给自己的夫人什么东西。“咦,这是什么?好精致的玩物!”韩休好奇的声音打破了张九龄的思绪,他转脸看见韩休的手上举着个精致的香囊,通体纯银制造,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一条长长的银链子,还挂着各『色』宝石做成的坠脚。
张九龄忍不住上来仔细看了几眼:“真是巧夺天工,这个东西应该是个香囊,但是——”球形香囊在一个框子上,只要稍微一动那个香球就随着运动翻转。要是在里面撞上香料肯定会撒出来。
就在张九龄和韩休两个在研究这个新鲜的玩意的奥秘的时候,忽然门外一阵笑声:“他们说两位宰相在里面,我还不相信,原来竟然是真的!”汝阳郡王李琎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正悠闲的看着他们呢。
韩休有些紧张起来,皇帝虽然对自己兄弟们十分优待,但是皇帝是绝对不会准许紫鹃的兄弟们和皇子们和朝臣们过从甚密的。韩休给张九龄一个眼神,示意此地不可久留。谁知李琎却像是看透了韩休的心思,上前拿过来那个香囊:“这是贵妃娘娘赏赐的?这样精巧的东西也就是她能想出来了。其实两位宰相不用这样紧张,张相,你费心教导学生,如今在学生的酒楼里面吃上一杯酒还是可以的。这个地方是寿王的产业呢。今天两位是进宫面见陛下了?”
韩休和张九龄脸『色』都变了,看样子将来朝廷上怕是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了。谁知李琎好像是看透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思,嗤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十八对着什么太子之位没兴趣,而且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做了太子也尴尬。十八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想来陛下应该是把营造昭行坊和大安坊差事交给十八郎了。两位来这里,一定是想找个安静说话的地方,你们可是找对了地方了。这里上下严实得很,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李琎看着几乎要傻掉的两个老头,接着说:“韩侍郎还在疑『惑』,怎么好好地鬼妃娘娘会赏赐给你这么个东西。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这里面内囊是悬空的,不管外面怎么动,里面总是稳如泰山的。”
韩休听着李琎的话立刻打开上面的机关,果然和李琎说的一样。“难道韩侍郎还没明白贵妃娘娘的苦心,两位都是中介耿直的臣子,但是陛下也是人,也有人的一切喜怒哀乐,你们两位一心为公,但是也该注意方法。陛下大概现在被催着立太子呢。”
李琎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刚传来的消息,庶人李瑶李琚,已经在流放的路上自缢身亡,畏罪『自杀』了。”什么?!鄂王和光王竟然死了!张九龄和韩休惊得脸『色』都变了。废太子李瑛死了,和废太子一党的鄂王和光王被贬为庶人,流放岭南。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刚出长安,怎么就一下子死了呢?莫非是有人要斩草除根。
“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谋害……”韩休忽然停住了,他心里恍惚明白了什么,他们担心的夺嫡之争其实早就开始了!
看着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李琎放缓了语气:“两位在朝堂上经历了那么多风雨,自然明白各种原委的,贵妃娘娘这是爱护两位臣子。你们这个时候冒失的进谏册立太子。雪里埋尸,总有日出雪化的时候。到时候两位岂不是要陷于不义,将来青史之上留下这一笔,可是——”
韩休和张九龄激灵一下,冷汗立刻顺着后背流下来。太子被废,这后面肯定是少不了有人运筹帷幄,机关算尽。那个忠王面上忠厚老实,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李亨和废太子一点干系没有?想着李琎方才的话,要是废太子,『逼』死了李瑶和李琚的事情真的是李亨的手笔,自己这会一个劲的要皇帝立李亨做太子——等着真相大白的哪天,自己不就成了陷害储君,拥立忠王想要把持朝政的『奸』臣了吗?两个人心里先是后怕,接着是恶心,自己在官场上打滚多年,什么风雨没见过,竟然差点被人算计,当了别人的棋子了!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人上疏,请陛下速立太子,以安天下人心。而且忠王呼声最高——”韩休鬓角上明显的有汗珠了。
“立太子是关乎社稷千秋万代的事情,到底要立什么样子的皇子做太子,这个还要从长计议。到底是立嫡立长还是立贤,理不辨不明,两位宰相看呢?”李琎站起来,伸个懒腰:“好了,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今天有新菜,两位还是安心吃一顿,难得休沐不要浪费了这好时光!圣人还召我去兴庆宫呢,失陪了!”说着李琎扔下两位风中凌『乱』的宰相,挥一挥衣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