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峰渐渐走近,山顶处似有云雾缭绕,道路两旁的巨石,伸手挡住了一辆沿着山脚小路蜿蜒驶来的小车。
“熠,我到了。”祁雨晨解开安全带,顺手拿过自己的包包,正要打开车门,被某个男人抓住了手腕。
祁雨晨用眼神询问,这是干嘛?再往前车就开不进去了。
君熠寒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倒真把我当成司机了。”
交往已经三年,这小丫头一直没什么身为女朋友的自觉。或许是青梅竹马,他“哥哥”的形象深入人心。
可要不是因为“近水楼台”,他还真没办法得到“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祁雨晨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一个很高大很帅气的男人说出来的话,为什么她会听出来一点点……委屈?
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萌,叫做反差萌。
祁雨晨心里的小人快要笑喷了,面上还是十分正经:“让鼎鼎大名的君大公子给我做司机,小女子倍感荣幸。”
君熠寒扯了一下祁雨晨的脸蛋:“想笑就笑。”
“不想笑,不想笑,一点也不想笑……”祁雨晨一边摆着手,另一边,面部因忍笑而抽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最后索性笑倒在君熠寒怀里。
君熠寒这下子是彻底无奈了,都22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我这次会离开半个月左右。”
君熠寒这句话一出,空气有些微微的凝滞。
君熠寒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这是他最对不起雨晨的地方,一年的时间里,两人相处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祁雨晨埋在君熠寒怀里的小脑袋慢慢抬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我等你。”
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之间,难免,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隐瞒。
既然熠不想说离开的原因,那她就不问。
恋人之间,的确应该做到坦诚,但,更应该给彼此一些空间。
失落是肯定的,但她更相信他。
君熠寒把祁雨晨扶起来,吻了吻她的发丝:“等我回来。”
“嗯,我等。”
此刻的两人都不知道,他们等不到了。
——————
已是三月的尾巴,本应是枝桠吐绿,花苞欲放的时候,却是措不及防来了一场倒春寒。祁雨晨搓了搓手,她本就体寒,即使是爬了两个小时的山,也没能让身体暖和起来。
“姐,你等等我。”祁雨沫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两个小时从山脚下一口气爬到这里,她满头大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为什么姐姐却除了脸有点红以外,连滴汗都没出?
“你呀,就是缺少运动。”祁雨晨往下走了几步,拿出帕子为祁雨沫擦汗。心里担心,出了这么多汗,被冷风一吹,着凉了怎么办?
对于这个比她小了两岁的妹妹,她是放在心尖宠着的。
祁雨沫接过手帕,撇了撇嘴:“现在这个年代还随身带着手帕的人,也就姐你这样的老古董了。”
祁雨晨点了点祁雨沫的脑袋:“别转移话题,以后每天都跟我跑步,免得跑个一千五百米都能晕倒。”
祁雨沫不服:“那都是初中时候的事了。”
祁雨晨直接赏她一个爆栗子:“那你现在能跑下来?”
祁雨沫语塞,闷闷地说道:“难道姐姐就能跑下来了?”
祁雨晨理了理发丝,露出明艳的笑容:“我嘛,五千米全速跑下来没问题。”
这真不是开玩笑,毕竟她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风卷起了祁雨晨额前的发丝,也卷起了她迷离的眼神。走神走得太专心,以至于祁雨晨没有发现,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妹妹,看着她额头一道长长的疤痕,眼神有些阴暗。
单看祁雨晨的侧脸和背影,美丽得不可方物,这样一个难得的美人,额头却有一道丑陋的疤痕,不得不说是天妒红颜。
祁雨晨意识到风做的恶作剧,若无其事地将发丝抚下来,顺便带上了一顶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
“雨沫,走了。”
“啊?又要走啊……就不能休息一会……”
祁雨晨环顾四周,休息的话这里实在不是地方。眼神一眯,不远处香烟渺渺,脚不自觉的往那里走去。
“去寺庙里拜一拜吧,求个平安。”
祁雨沫诧异:“姐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
祁雨晨笑了笑,有些无力:“是不信。”
大概,是出于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心理吧。即使不信这些,也忍不住去做。
一直以来,她将雨沫保护的太好了,所有的阴暗都由她扛着,同样的,17年前的事情,现在还记得的,在乎的,也只剩她一个人了。
最终,走进寺庙大殿的也只有祁雨晨一个人,祁雨沫在庙外的一处亭子里等候。
祁雨晨跪在右边的垫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愿,家母国韵云早日恢复安康。】
【愿,我国氏能早日驱除小人,恢复家姓,再扬威望。】
……
泪水悄悄流下来,在即将滴落的时候被祁雨晨迅速抹去,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祁雨晨的眼里已经是一片肃然。
她的脆弱,只会在两个人面前展现。
一个是男朋友君熠寒,一个是已故的外公。
在母亲国韵云面前,她是懂事可以依靠的大女儿。
在妹妹祁雨沫面前,她是无所不能的姐姐。
在长辈面前,她是纨绔不堪无可救药的废物。
在同辈面前,她是疏离冷清避之不及的怪物。
在敌人面前,她是杀人如麻嗜血的罗刹。
在父亲祁天逸面前,她是仇人,且,不死不休。
外公已去,真正的她,便只在熠一个人面前存在,也只有熠,是她可以依靠的。
虽然很多人都忘了,她只是一个女孩,一个孩子而已。
“阿弥陀佛。”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祁雨晨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将眼里的情绪全部清空,这才抬起头来。
“法师有何事?”
老僧人陡然一见祁雨晨的面相,惊了一惊,垂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阿弥陀佛,佛门圣地,女施主可否摘帽而行?”
祁雨晨沉默,紧接着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她虽然不信仰宗教,但她愿意尊重别人的信仰,这的确是她疏忽了。
意外的是,摘下帽子之后,老僧人并未再言一语。祁雨晨心里奇怪,拿着帽子一步一步走出去,迈出门槛的一刻,听到了一句苍老不知何意味的话。
“阿弥陀佛,女施主最近要小心行事,谨防小人。”
祁雨晨脚步一顿:“多谢法师。”
虽说如此,实则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小人?她身边还缺小人吗?她身处的就是一个狼窝。
老僧人摇了摇头,方才那位女施主,仅看面相,峨眉修长,双眼清明,福缘深厚,一看就是有大功德之人。然而这大好面相,却被一道疤痕断的一干二净,似是从小就定下的命数。
如今更是黑气缠身,将死之兆。
“命不可违,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