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筋脉间的禁锢被冲开，宝月身上一轻，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榻边的黑影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怎么也看不够。她从小就长得好看，如今身量抽了条，五官也慢慢张开，不施粉黛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宝月还在跟自己沉重的身体挣扎，她没睁开眼，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多么温柔。

边疆苦寒，若不是念着京都还有一个她，他撑不了这么些年。离开时心脏被撕开个口子，塞满了这几年塞外的风霜雨雪。

直到归来后看见她，一颗心才完完整整地恢复。

只是今日午时匆匆一瞥，只看得到她挤在人群里，一张脸被太阳晒得微红。

周围人群杂乱，什么人都有，他的宝月在熙攘的人群里，周围一个护卫也没带，显得孤立无援。

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她，恨不得立马奔过去，将她好生护住。可是天子有令，他狠下心一夹马腹，直奔向皇城。

归京的部将论功行赏，他留在庆功宴中，坐立不安。席间见秦相起身去了后方，秦府的下人在旁边说着什么。

他假意起身如厕，经过时，隐隐约约听见“大小姐”、“昏倒”的字眼。他皱了皱眉，秦相已经快步去了御前。

十几个太医浩浩荡荡地去了秦府，他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表现出来。立下军功的皇子，与权势滔天的相府，本就不该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秦家大小姐昏迷不醒，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宫人来报时，宴席间默了一瞬，随即各臣子开始惋惜。

他捏碎了一个杯子，血顺着流下来。四皇子在对面坐着，遥遥冲着他举杯，嘴角带着一抹笑。

他扯了扯嘴角，拿过左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宴席还在继续，觥筹交错间，他的神思飞远，与热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终于有人想到了归京的七皇子，以及七皇子的另一个身份。天子不轻不重地敲打他一番，给他挂了个虚职，终于挥挥手，放他下去。

权利他不在乎，只是没有这柄武器，他便护不住想护住的人。

只是眼下宝月昏迷，他顾不得许多，只想快些见到她。

面前的小姑娘模样乖巧得很，他迟疑着，伸手慢慢去握住她的手。那手又细又软，在他粗粝的大掌中，只有小小的一团。

不敢用力，却舍不得放开，他便放轻动作轻轻地摩挲。

宝月的眼睫毛乱颤，那股气息越来越近，她急切地想要睁眼，想要留住那让人安心的气息。

手背上落了个柔软又炽热的东西，她心念一动，身子忽的轻了。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手上的炽热僵住。

宝月缓缓握住手，睁眼，跟黑夜中的人对视上。她睡了太长时间，精神有些萎靡，一时间睁眼又闭上。

手里抓着的那只手不敢动，宝月缓了缓，睁眼道：“陆寄洲，你回来了？”

刚睡醒的声音中带着沙沙的低哑，陆寄洲听得心头激荡。宝月醒了，他提着的心缓缓放下，只是一瞬间，又提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宝月微眯着眼，语气就像跟他聊家常一样平常。

没有分别几年后，再相见的喜悦与生疏，宝月看着他，就像他只是离开了几天。

甚至对他夜探闺房这件事，显得太过淡定。陆寄洲不淡定了，他看着宝月半睁着眼，怀疑她是不是还在睡梦中。

宝月拉着他的手，不知道为何心中极度的高兴，与极度的平淡交织在了一起。她现在还有些累，但又不想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