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医生,一眼就看出,男人病了,病得很重很重。
梅乐雪停住脚步,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极度危险,很可能会伤害她,可要让她面对他生病却视而不见地转身回家,她又做不到。
她犹豫起来:
她要不要进去看看这个男人的病势如何?
这个男人刚才差点强/奸了她,她恨他入骨,这时若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但她很快想:男人虽然刚才意图对她非礼,在最后却放开了她,证明他并非坏得无可救药。
她又何必担心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会重演?只要他肯放她第一次,他就一定不会再伤害她……
最重要是,她是个医生,她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梅乐雪转回厅中。
——
男人马上感觉到梅乐雪的进来,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反应迅速。
这对于以前的他而言,是不可想象的,对于现在的他,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他正在忍受着世上最痛苦的煎熬,最可怕的折磨。
梅乐雪走近男人,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全身缩成一团,冷汗涔涔,目光迷惘而散乱,就像是一匹即将疯狂的野兽。
他无复刚才的冰冷,霸道,他沦为一个无助的孩子。
男人瞪着梅乐雪,他嘶哑着声音:“你怎么还不走?”
“先生,你病了。”梅乐雪同情地说。
“我病了也与你无关,你还不快滚?”
他从不愿被人看到他这种病发作的时候,他宁可死,宁可入地狱,也不愿被人看到。
可这次居然被梅乐雪看到了,他真想杀了她。
男人咬着牙,嘶吼着,挣扎着,他想站起来,但四肢却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拧绞着,刚站起,又倒下。
这个孤独的男人怎么会如此倔强?
梅乐雪轻轻叹息一声,走过去扶住他,柔声道:“先生,你病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希望你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她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春天那缕温柔的清风,轻抚着人的脸庞;她的眼睛充满着怜惜,就像是坐在摇篮前的慈母,轻轻地摇着自己的孩子。
孤独无助的男人,已激发了她与生俱来的母性。
男人的眼睛有点发酸。
他也有母亲,她是这个世界最爱他的女人,也是他的最爱,哪怕她已经不在人世,依然活在他的心中。
他居然想要流泪,他居然在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面前流泪,不能,绝对不能如此怯弱,这不是以前的他,他要赶她走,他忽然朝梅乐雪吼:
“你不该来,你就不怕我伤害你吗?现在半夜三更,你如果被我强/奸了,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梅乐雪心里一凛,面前这个男人确实相当危险,如果他兽性大发,她真的没办法对付他。
她是否应该离开?但……他的眼神如此凄楚,让她蓦地定下心来,她柔声道:“如果你想这样做,刚才就会做出那种事情。可你没有,我相信你这次也一定不会伤害我。”
“哈哈,你对我了解又有多少?怎么能确定我不会伤害你?你难道不知道,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呼声中充满了绝望的悲哀。
就像荒原中那匹失去母亲而悲号的野狼。
梅乐雪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忍不住抱起了他,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你用不着难过,你很快就会好的……”
她没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的眼泪已流了下来。
在那一刻,她忘了他刚才差点伤害了她,忘了他是个危险的男人。
男人呆住:她在流泪,她为他这种男人流泪吗?
这张带泪的脸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可爱,几乎就像是他的母亲。
他七岁时曾经大病一场,差点死去,那时他冷热交加,胡话连天,母亲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流着眼泪,在他耳畔唱着那些古老的童谣。
歌声是多么的温柔,多么的动听!
这已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久远得连他自己都已几乎忘记……
但在这一刹那,那种遥远的记忆忽然闪电般地掠过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