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姐赶紧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窗外远处的林子里,传出“嗷呜……”的一声长长的拖音。
“这时什么动物在叫唤?”
“是狼的叫声。”纳姐是本地人,知道这是山里的狼。
“狼?不是说他们不敢到有人烟的地方来吗?吴叔告诉我的。”
“可能孩子走丢了吧。”纳姐敷衍着亦工。
她推开亦工紧抱着她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帮他捡起地上的衣裤:“你快回去睡吧!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儿。”
亦工万般不情愿地爬起来,穿好衣裤,把纳姐柔软还灼热着的身躯紧紧地搂抱了一下,回去了楼下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亦工来到食堂吃早饭。觉得王婶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他以为是昨天自己下手太重伤到姐夫的缘故,所以回避着她的眼神,匆匆忙忙吃完碗里的饭菜,说了一声“谢谢”,离开食堂走进了工厂。
跟他一块儿干活的老王,看见亦工进来以后的眼神跟刚刚王婶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你还来这里干嘛?去找吴叔吧!”
亦工想起昨夜纳姐在枕边留下的话语,朦胧间察觉到发生了什么,赶忙飞奔进仓库,见到在角落里等着他的吴叔。
吴叔这会儿正擦拭着一杆单筒猎枪,对亦工说:“这玩意儿你会用吗?”
他也不回话,转身就准备再往外跑。“别去找她啦!”吴叔呵住已经拔腿的亦工,接着说:“她今天一大早就去了石头镇,坐早班车去州立医院。”
“她还说:你不走,她就不会回啦。”
听完后面这句,亦工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跌坐在吴叔桌前的凳子上。一阵胡乱的思绪之后,他知道这是真的,这不是噩梦。紧接着,他双手捂脸,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在亦工的印象中,这是他一生中最最痛苦的一次,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伤心地哭过。
吴叔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对他说:“没出息的样,走个女人可以哭成这个样子!”
“起来,我教你怎么用这个枪!”原来,这天一大早,吴叔就去了镇子里为他特别采购了火药、铁砂和底火,并为亦工办了一张临时的通行证。
他当着亦工的面为他那只珍藏的单筒猎枪装填好火药、铁砂,领着亦工来到宿舍后面的河边站定,再在枪筒的后面顶上底火,把枪举到亦工面前说道:“试一下。”
亦工双臂举起枪,手心冒着汗,用右肩膀顶着枪托,有些紧张地用食指狠抠了一下扳机,“砰……”的一声巨响的同时,亦工的手臂发麻,右肩被枪的后坐力沉重地击打,连站立的身子都往后震了一大步。
“下次把肩膀顶紧点,后坐力就没有那么强啦。”
已经没有退路了,亦工依照吴叔的指示,去到纳姐的房间拿好昨夜的四样东西。他望着那张秀在枕巾上的两朵鲜艳的玫瑰花,沉思了片刻,从内裤小口袋里掏出了他全部的积蓄,整齐地叠放在纳姐的枕头下面。
就因为打了两架,我就弄出了一个必须出逃的结局。纳姐怎么办,会不会有事?男女作风问题,在老家的时候,就看到过抓起来游街示众的。呸,呸,呸,我俩这不是作风问题,是真爱!况且纳姐跟小刚一定会离婚的。还有没有其他的牵挂呢?出逃境外本来就是大事,那协助人逃跑,也是要被抓起来的吧?
反正出境以后这些钱也用不上了,就留给纳姐吧。可这是我三年多的工钱呀,厚厚的一沓子,有四百多块呢。对纳姐还有啥子舍不得?对呀,钱对我用途不大,平时我就不用花什么钱,但纳姐可以用它做很多事的。我这一走,可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又或者三十年后,我还能够回来看望我的纳妈妈?
实在想不清楚再多的事情,但经过一阵慎密地胡思瞎想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亦工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常用的东西打了一个小包袱,来到食堂,王婶早已为他准备了三天的食物、干粮和一个军用水壶,叮嘱着他:“要省着点吃!”她不是怕他多吃啊,而是担心他进了林子里面以后再也走不出来。
这时,一辆平时见得最多的伐木大货车从镇子方向开了过来,停在场子的正中央。吴叔把猎枪藏进车上的工具堆里,跟亦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你一定要走过去!”。
辞别了所有的人,亦工爬上伐木车的后车厢,大货车开始摇摇晃晃地离开这个场子,往口岸的方向徐徐地开去。亦工手扶着车上的铁杠,望着渐渐远去的工厂大门口,吴叔,老王,大刘,还有几位工友正站在那里,对着他摇送着再见的手势,小旺旺也站在人群的身边无知地摇摆着尾巴。王婶却趴在了老王的肩头,亦工知道,那位言语不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为大家做着饭菜,还为亦工洗过许多次衣裤的王婶,她哭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