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抱着树干睡着的亦工,被“咔嚓”的一声巨雷惊醒!紧接着,山顶上下起了倾盆大雨。
冷!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这种更甚于老家冬天的冷,让他的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手掌心都有疙瘩似一样往外面冒的感觉,奇痒无比。
亦工搓了搓自己的两只掌心,缓解了一下痒痒的感觉,顶着身子上方“噼里啪啦”过滤下来的雨水,心里涌起了几股想要哭泣的悲切。
我怎么能这么惨?这四周,黑麻麻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呆在这荒山野岭之上,全身赤裸地趴在这刻大松树上,淋着这冷嗖嗖的夜雨,远处还不时地响着隆隆的雷声,一道道闪电像倒置的树杈一样,撕裂着夜空。
打雷闪电的时候,是人都不该走到树下的,更何况自己正趴在这岭上独一无二的大树上。避雷的道理很简单,可我实在是无处可去呀。再来一声炸雷,只怕就把我劈死在这颗老松树上了?死有何惧?不就是对自己误杀舅舅的惩罚,算是一种合理的审判吧!
我就这样死在了这里,一定是没人收尸的?还收什么尸呀,喂熊瞎子得了!怪只怪自己那年大年初三的夜里爬起来偷吃一个蒸红薯,弄出了今日的亡命天涯;怪又怪自己昨天一下子心慈手软,没有给那只小瞎子狠狠地一刀,害得我把吃的食物全都弄没了。三天的食物,信了王婶为了省着点用,我都没有吃到三分之一咧。关键是,还弄丢了那只极其重要的指南针。如果指南针还在,可能今天就不用爬上这个山头?或者该走其它几条容易一些的路?
雨继续下吧!雷赶紧劈吧!横竖不就是一个死字吧?孤独悲切的亦工扛不住身子的疲乏,又睡了过去,这也算是一个回笼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大亮,雨也停了,只是太阳还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
一个晚上睡过两觉的亦工从昨日的疲惫之中完全苏醒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溜到树下,朝着天边最亮的方向跨前了几步,爬上一块约一人多高的岩石,站在上面极目远眺。昨日傍晚还朦朦胧胧的景象,这会儿显得较为清晰,低矮的远山近岭连绵起伏,却盖上了一铺墨绿色的大被子。
他琢磨着,如果今天是个大晴天,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的话,这里的景色一定好看!对,那远远的山间该有一条条蜿蜒白色的云朵,如玉带般环绕在几座低垂的山顶?在浏阳县城读书时候,语文课的焦老师,就是这样类似地形容过大山里的景色。
小学毕了业的亦工看着眼前这不算特别壮美的景色,浮想连天的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两句诗词,并从嘴里轻轻地念出:
达上九霄云路尽,峰高五岳众山低……
哈哈,这两句太应时应景啦!就是为了描写眼前的这种风景。
但想起这两句诗词的出处,他的头顶好像又被泼了一盆冷冷的凉水。为啥?因为这两句根本就不是啥子诗歌,而是他语文课的焦老师,在一次上课的时候,讲述起自家的一位亲戚是辛亥革命的烈士,那位烈士死后就葬在省城长沙的岳麓山上。刚刚这两句,是那位烈士的友人纪念他的挽联,就刻在墓碑前两块耸立的条石上。
因为当时的故事感人,两句挽联也特别的上口,且气魄不凡,亦工就牢记了下来。但不管怎样,以他目前的境况,想起挽联和墓碑,好像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赶快动起来吧,动一动没有那么冷,昨天夜里没有感冒生病已经是侥幸。
亦工跳下岩石,带着观景时心中的一念疑问:“奇怪呀,西南方向怎么除了天上的乌云,怎么啥也看不到?”
他走上正南方向的一个小坡,翻过几块大石头,渐渐地,他看见了远处低矮的山峦。突然,他蹲下了身子,趴上眼前的最后一块岩石,往下一看:万丈深崖!
这座山顶的南面,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绝壁!这时的亦工不单是觉得冷啦,几乎全裸的身子都开始微微地颤抖。他往前推了一把右手边一块如头颅般大小无根的石头,这石头离开岩边之后飞快地向下坠去,与岩壁之间没有任何的剐蹭,三秒……五秒……十秒……二十秒,那石头在几秒之内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但亦工在自己点数的二十来秒的时间里,都没有听到了该有的石头落入密林中的“唰唰唰”或砸落地面的声响。
这也太深啦!万丈算是夸张,但百丈该有吧?这一块绝壁从西往东,连绵起码几十里!亦工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否已经走到了绝路?
方向不该有错啊?我昨天是从这座大山的背坡爬上来的,几分钟前还傻傻地欣赏过的方向一定是东面,那绝壁的下面和前方远远的山峦,就是自己该去的正南偏西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