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看了看二嫂的肚子,勇敢地赌一赌:“您们去吧去吧。”然后,还半开玩笑道:“你们父子俩不要一同跑路哈?”
听到这儿,阿香嫂子苦笑了两声;老大却有点紧张,心里想:这个时候了,三弟还开这种敏感的玩笑?!
既然三弟想挑战,颂猜也不甘示弱。在离开家门前,他也回了句:“我不会丢下老婆孩子走的。”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但是表面上,看上去依然是可怜楚楚的。
孩子在理发店里玩耍,而神情疲惫的颂猜,边剪着头发边想乱糟糟的心事:
能够与大哥和三弟相认,该是一件非常难得和高兴的事。还有满舅……他们两兄弟是那样地异口同声,好像满舅确实还活着。倚着自己几十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大哥和三弟两人不像是在讲假话!连自己的妻子阿香,都以为咱们暂时就不用搬家了?
三十年前那个冬日的雪夜,自己明明是从厕所的墙角掉了下来,砸在满舅的肩头,之后,他好像还“扑通”了一声,滚入了粪坑。难道,他没有被淹死?按照三弟的说法,满舅今日马上就会过来。等到见到貌似活着的当事人,一切就该真相大白。
在无数次生活经历的反省之中,自己一直以为:满舅是我的第一大贵人。没有他,自己不可能读到小学毕业,也不可能有后来自认良好的学习和生存的能力。还有就是……与满舅相认以后,那么下一趟行程,该是我这三十年不归的游子,带着妻儿一起返乡,去看望自己的生身母亲?三弟手机照片中的她,怎么老成了那样,还带一副墨镜……她老人家,跟清迈的銮布(老和尚)和普吉无名寺的师傅真有点挂像。这可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剪过了头发,颂猜领着“响响”回到了家里。这更让三弟确认了二哥不会再逃,会在家里好好等满舅的印象。
饭菜已经做好,只等满舅了,好似只欠东风一般。这时,亦兵手上李老的那只手机依预期地响了起来,他立刻打开了翻盖举到了耳边,并走到了房间的一角背对其他人。
“叮铃铃”一响,颂猜的浑身哆嗦了一下。三弟没看见,他正全神贯注地接电话;但是二哥的过激反应,全被老大看在了眼里。他理解为:二弟他是真怕满舅,这几十年不见了,听到满舅的消息都会吓成这样?!
“到了啊?好、好、好,我就出来接你们哈。”说罢,亦兵冲出了家门。机警的他,出门以后本该左转去巷子口的方向,但是,他往右边回望了一眼,一前一后两辆黑色的车子映入他眼帘:前面这车子是李老先生的。而后面的那辆,挤到隔壁的大门口,是隔壁家的车子吗?这种车子怎么在曼谷如此时兴,可以随便在家门口就来这么两辆?
他掉头回来,看着阿华问道:“你们刚才是怎么回家的?开车吗?”
泰国平常人家的孩子不会讲假话,阿湘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慌,还真让阿华给说对了?她坚持住不说话,面无表情。但是,古灵精怪的阿华,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没有呀?我们坐巴士,再摩托车进来的。”
警惕性虽高,但依然没能觉察到有异的亦兵,离开二哥的家,向着巷子口走去,他要去迎接满舅的到来。今日早晨二哥到后院打坐的当口,他已经跟满舅的徒弟蒙恬通过了电话,并央求嫂子阿香,在电话里报上了这儿的泰文地址。所以,电话里蒙恬告知:我是个不喜开车的人,会直接去机场接师傅,之后打出租车过来。临近这个小巷子口的时候,我会电话通知。
所以这个时候,载着两人的出租车,马上就要进入巷口。亦兵也异常兴奋地向着巷子口奔去。
三叔刚走,小儿“响响”忽然间哭着要“启马马(骑马)”。没有办法,阿香妈妈只好牵着他的小手到后院去耍一耍。正哭着鼻子才两岁半的熊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把姐姐包包里的车钥匙摸到了手上,出后院门后就交给了妈咪!妈妈阿香心领神会,被儿子的小手牵着,小心翼翼地,从车库的侧门走了出去,坐上了女儿阿湘的车。没有儿童座椅,两人就坐在了后排,并用钥匙启动了汽车。
在这儿,李老犯下了一个致命的过错:他老人家依葫芦画瓢,把自己的车子停在车库的门口,堵上了大门,却没堵住门侧靠墙的那扇小门。所以,这位名叫“响响”的小儿,可以牵着妈妈的手,顺利地跨过门槛,做好了逃离大伯三叔的准备。
室内没人觉察到任何的异常,阿湘和阿华正在厨房里,跟李老和大伯亦农在唠嗑。刚刚剪过了头发,到楼上洗漱一番的颂猜,精神头比早晨出去前好了不少。在下楼的时候,他听到了屋外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乘着厨房的四人没注意,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室外走去。一晚未睡,而又专心操持午餐的大哥亦农,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将要发生的事。
等到颂猜已经出门有近二十秒钟了,还是李老先生觉察到有异,才以惋惜的口气,提醒着憨厚的亦农道:“你的二弟……他可能已经出走了。”
一旁的阿湘没有听懂,而阿华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等到亦农反应过来,冲到门口去查看时,只见一辆黑色的大轿车正绝尘而去。
主人家门前的这条小巷,足有一百多米长。颂猜开着女儿的豪车,带着妻子和犬子,刚刚开到一半的距离,与三弟亦兵错身而过。前方的亦兵,正截停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位是师傅的徒弟蒙恬,另外一位长者就是三兄弟的满舅了。他老人家马不停蹄地从韩国首尔飞回国,再飞广州的白云,在那儿休息一夜以后,乘坐今日的早班飞机来到了曼谷。
他看见自己的三外甥过来巷子口接他,故指示停下了出租车,徒儿蒙恬付款后让车子离开。满舅他正在跟徒儿和外甥做介绍的时候,亦兵的眼睛余光里,看见了前方一辆貌似熟悉的黑色轿车冲了出来:这不是李老先生的车吗?再定眼看时,他发现开车的司机是二哥颂猜。
已经来不及拦车了!
等到车子从亦兵的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坐在后排的孩子对着三叔比划了一个小手V字,意为胜利大逃亡。与此同时,后排的阿香却眼怔怔地盯着三弟身边的长者:这位老伯该是丈夫的满舅了。但是……他怎么跟清迈火车站前的銮布,长得那么相像?
她忘不了那位銮布。老人家对丈夫说过:“公楚该登,你的凡体还有三个劫难。请好自为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