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秋雨微洒冷风飘摇,隐都一所十分贵气的大宅子里,顶着细雨进进出出的下人们,正将府上那随处可见的红绸与红灯笼悉数拆下。
一名小厮上前问道。
“丁管家,那门口的也要拆么?”
被叫丁管家的那位是个个子不高的老头儿,圆滚滚的,双手背后,一脸严肃。
“不拆,不拆…”
一连说了两个不拆,这小厮一想也是,毕竟是大喜的日子,门口的红怎么也得留着图个喜气儿。
忙接话道。
“明白了,不拆。”
话音刚落,这小厮头上就挨了丁管家一烟袋锅。
“不拆…不拆留着过年?全…全拆了!当心老爷…老爷不高兴!”
小厮是昨日刚入府的,委屈的揉了揉脑瓜顶,这才想起来这丁管家哪儿都挺好,就是说话有些口吃。
旁边一名下人见状忙将他拉走,嘱咐了几句,俩人便抬着梯子走到外面,准备将门口仅存的那点‘喜气儿’拆掉。
新来那小厮边爬着梯子,边忍不住悄声问道。
“诶,我怎么就搞不懂了,我们村里就是配个猪,那也要摆酒席热闹热闹的。咱们老爷好歹是个二品翰林院学士,这样身份的人,娶个媳妇儿娶得这么低调,他这媳妇儿不会是来路不明的吧!”
那下人听着这些话只觉后脊背发凉,心道这都哪来的愣头青?把自己家老爷娶亲比喻成配猪,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还来路不明?这种话被旁人听去,怕‘去路不明’的就是他了!
那小厮见他不语,站在梯子上边拆匾额上的红绸,边念叨上面的字。
“督隐府,督隐府,诶这名字真好听,不愧是先皇赐的名儿!想当年,咱们安得山大都督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地位,比起昭王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将拆下的红绸扔到下面,一边继续拆着大红灯笼,一边嘟囔道。
“说来也怪,你说这大都督叱咤风云戎马一生,怎么唯一的两个血脉,没有一个去继承他老人家衣钵的。儿子当了文官,那个小孙子安七公子更是有意思,堂堂一个官宦世家的少爷,连文官都不做,偏偏跑去给昭王管理银号,当起小催帮去了。”
听着这种作死的话,底下那个下人的脸已经成酱茄子色了,一双豆大的眼睛滴溜乱转的盯着四周,生怕有人听见将他俩视为‘同谋’。
心道这种百年难遇的傻货,还是离他越远越好,免得沾上了傻气甩都甩不掉。
那小厮站的高,演讲的又十分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下面有个抱着红绸慌忙跑走的人,还继续像说单口相声似的碎嘴道。
“倒是这安七公子,你说他老子今日娶亲,就算是给他娶姨娘小妈,他心情不好,可也不能一整天都不出现吧!真是太叛逆了!这要是放在我身上,哼,我那爹非得把我肠子掏出来挂树上!你说咱们老爷…诶?人呢?”
小厮低头见下面空空如也,愣在那里半晌,摇摇头,又开始欣赏起匾额上‘督隐府’三个字来!
是了,都隐府正是安七家府邸,坐北朝南四通八达,七进七出的一座顶好的大院子。
这样好的地段,要不是当年先皇御赐,如今你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不过这样好的府邸,安七却鲜少回来住。
每每被他父亲问起,都以自己要替昭王解忧,分身乏力为由委以推脱。
可说起解忧,不是他父亲瞧不起他,就昭王那样的人,岂会需要他这样的公子哥儿来解忧?
这样荒唐的理由听的多了,安七父亲也就不再过问了。只当自己儿子是个断线的风筝,爱落哪儿落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