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得大理寺内落座,喝了几壶茶,骆冰却要了二壶酒来喝了。
酒一下肚,人立马精神起来,吩咐大理寺刀伤医生给空闻大师用点回补的药,这时准备到后院小解。
恰巧小月正站在后院中,见骆冰平安归来,喜道:“骆大哥,你没事吧?”
骆冰看小月欢喜颜色也不像能弄虚作假的人,再想起当日和她东湖石坑遇难,她命悬一线,便是定力再强,也绝不可能在生死关头不显露半分武功。
但是骆冰行走江湖已久,心下起疑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暗暗的提放起来。
小月道:“我听说你和空闻大师进了那片林子,心里很担心,昨天睡得不好,半夜起来,却找不到欧阳大哥,便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又回房睡了。”
文星“嗯”了一声,道:“我起夜方便时看见了小月姑娘,她还问我欧阳清在哪,我说在冷弃的灵堂,领人过去时候,欧阳清却把灵堂门锁上了,我就回房睡了。”
文星和欧阳清最近关系很不好,不似冷弃从头至尾是欧阳清的人,要说站队文星可能更靠近路长风一些。
文星入大理寺之前外号“踏浪“,江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喜溜须拍马,骆冰觉得反倒人品可靠一些。
骆冰心中不解魂不守舍一般,踉踉跄跄的一步步向屋里走去,脑中不断回忆着昨晚情景,忽然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小月忙伸手来扶。
两手紧紧相握,骆冰眼睛一亮,心中道:“不太像。”
说话间,骆冰心中转了几个念头,泛起彻骨寒意:不是小月是谁?长相一般模样,难道是……薛冰,铁夫人?
铁夫人不是已经埋骨天山了么?就算铁夫人活着也决计不可能干扮天王一事!铁夫人何等身份,何等荣耀之人?“
想到此节,似乎所有事情都从茫茫然中有些头绪了,骆冰十五岁跟随师傅天山相助铁摩勒,结果去了之后天山一场恶战,铁摩勒夫妇的儿子已被红线女侠带走,铁摩勒夫妇誓死不还,定要铲除魔教匡扶正义,最后铁摩勒夫妇求仁得仁。
铁夫人薛冰天山一役后丧命,临终前诀别得竟然不是大侠铁摩勒,铁摩勒那时已战死,最后见到的一面却是骆冰和楚昭和,人间传说被将死之人见最后一面的人都要阴魂不散。
如今薛冰魂魄重返人间,却不是要将自己拉入地狱?这难道民间吓唬人得传说却是真的。
欧阳清见骆冰脸色一会白来一会青,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双手却又止不住得颤抖,
心中所想必是人间大恐之事,表情也是惊恐至极,莫名道:“你又想到什么了?”骆冰想到自己曾被铁夫人薛冰鬼魂拽往地狱,脸色极不自然,只是苦笑道:“此事莫谈,改日再聊,那无头天王却是人扮的不假,这点可以坐实了……”
欧阳清眼珠子咕噜噜一阵乱转,也是大为惊诧:“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骆冰道:“你若不信,便只能这样说了,一个武功只在你我之上的人,每天晚上躲在柳树林里装无头天王,杀了无数武功平庸的人,昨晚还差点把我干掉。”
欧阳清皱眉道:“武功这样的人还要做这种事?即便有,这样干又有什么好处?”
骆冰看着桌子上那被击断的半截重剑,哑着嗓子道:“无头天王武功之强不用怀疑的,只是若论内功深厚却是远远比不上空闻大师,大师一开始就受了药毒,不然结局还不知道会出何种?”
欧阳清大惊失色道:“那岂不是要有数十年交修的内力和绝顶的轻功?”
骆冰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修为接近铁摩勒的高手。而且那个无头天王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我甚至看不清他如何迈步,如何移动。”
欧阳清听了这番话,也没了言语,只喃喃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我原以为我们三个人已经是铁摩勒之后的高手了,哪知道?。。。。。”
骆冰至今仍是背后直冒冷气,问道:“冷弃的事,有眉目了吗?”
欧阳清眼中一丝杀机闪过,冷然道:“有眉目了。我在冷弃房中找到了一张箔纸,上面做了不少标记,应该是他追踪去过的地方。”
骆冰道:“然后呢?”
欧阳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弃去过的地方,我能调查的都调查过了,我在冷弃箔纸上发现了这么一句,”
说着从怀中拿出银色的箔纸,骆冰见上面写着:“厉,路长风。”
箔纸为大理寺追踪记录之纸,大理寺的人出门办案以此记录为核,此纸遇水不化,遇碱不退,很多盗墓和追踪的人大都用箔纸做记录。
骆冰不禁心头大震,道:“又与路长风有关!是了,历毋宁曾与路长风在慕容山庄山下竹林比试三剑,他是目击证人!”
欧阳清点头道:“看来历毋宁一定是被冷弃发现了什么秘密,不然怎么会写个历。”
骆冰非常谨慎着道:“路长风和厉毋宁都和冷弃有关?”
欧阳清抬眼看着冷弃的牌位,缓缓道:“冷弃既然知道了这么个秘密,就不该到处追踪,更不应该到无头天王出没的柳树林去。
冷弃本人性子稳重,个人办事也最是细心,绝不会出现更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疏漏,其中定有隐情。我看,冷弃未必是死于武学高手,到有可能是熟人。”
骆冰沉吟道:“冷弃没有妻儿,也没什么其他朋友,能让他彻底放下戒心,除非同是大理寺衙役。我早就断言大理寺中有内鬼,如今看来不会错了。”
欧阳清一脸疑惑不解,紧接着道:“之前我们一致认定,内鬼是被内务府曹永民收买,可如今我已和内务府走的如此之近,这人为什么还要针对于我?”
骆冰也知此事牵连甚广,但他更在乎的是路长风的下落,而不是无头天王的真假和半神半鬼的传言,看到欧阳清现在利欲熏心疑神扮鬼,便不再多言,径自去冷弃的宿舍房中,看有无发现。
冷弃宿舍是后排单间,冷弃常年单身,房中非常杂乱,许多多年来的杂物堆积,看来是很少整理。
骆冰上下仔细看了几眼,寻觅良久,虽找出不少冷弃留下的笔记,但大多字迹混乱,加上只有只言片语,实在不知所云。
只是冷弃的房中字迹和欧阳清拿的箔纸字迹很不相同,骆冰看在眼里也不动声色。
冷弃是大理寺追踪侦缉的队长,墙上贴着一纸毛笔手绘的地图,上面做了太多标记,已经面目全非。
骆冰将脸凑近,花了不少功夫,才辨认出这是一张洛阳地图。只见许多地方用朱笔打了个小叉,只有一个地方打了个大叉旁边批了个蝇头小字:疑。
打叉的地方,不远的边上还画了个奇怪的八卦图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道观所在。
骆冰忖道:“我也不是他,不管费多少工夫,也看不出这里原本画的是什么,想要说明什么。
骆冰跑回大理寺地名司,又去拿了张新的洛阳地图,与冷弃房中的照对,这才发现,这个批注是洛阳外的多宝塔,那是高祖时修建的。
心中不解:“画到皇家的多宝塔做什么?我们谁也不能随意进入皇家的园林?”把这发现告诉了欧阳清,欧阳清却毫不在乎,认定这是冷弃随手乱画,并无其他什么特征,叫骆冰请勿多疑,以免身入皇家园林调查丢了性命。
欧阳清前面对冷弃的任何物件都极为看重,然而当骆冰找到不同的证物欧阳清却又满不在乎,欧阳清越是不在乎,越是这样说,骆冰越是想偷偷去看看。
堪堪日到中午,饥肠辘辘,两人在院中摆桌吃饭,骆冰对多宝塔碎碎念念。
欧阳清只是一杯又一杯的给骆冰斟酒,自己这次也难得身先士卒带头直灌,从日头正辣直喝到黄昏时分晚霞绚丽,两人一边吹一边喝都半醉了。
眼看天色渐晚,明亮的天空已经变得灰暗,西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