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忽然变得死一般静寂。
耳中那顺着屋檐滴下的暴雨格外的清晰,那暴雨不仅击打着地面也击打着每个人的心灵。
更是敲击着每个人的灵魂。
骆冰、梅常青看着欧阳清两只眼睛慢慢都变作了赤红色,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不由心中都是一凛,均是眉头紧皱。
欧阳清右手不停的留着血,血不停的滴在飞鱼剑,飞鱼剑红光环绕旋转不停,赤着双眼环视四周,忽然手臂一舞,仰天长啸。
这啸声如醉如痴,却又悲昂慷慨。
这啸声初初听来,不过是习武之人内心悲愤的吼叫,声音虽响,却也其实磅礴。
转眼工夫,这啸声竟越来越响,到最后竟有如雷轰电闪,水决山崩,其中蕴含的内劲,更是磅礴无匹。
啸声中,养心殿的窗户止不住摇晃,不多时,竟咔嚓一声,落到了地上。整个大殿似乎都震动了起来。
养心殿内,唐肃宗、郭子仪、包子云、皇后和着几个宫女均是面色难看,这些人从未习过武,那里禁受的起这样可怕的声音,浑身酸麻,拼死用手捂着耳朵,躺倒在地上。
众人只觉得仿佛有千百根针在刺着自己的耳朵,又从耳朵钻入脑袋,似乎要将整个人撕碎。
韦皇后的手震得簌簌发抖,虽然面容看来甚是镇定,嘴角也是痛苦之色。
郭子仪涵养却是极高,仍然面带笑容内心震的也是一阵剧痛,兀自用精力强扛,他身边的几个禁卫,即便是武功稍稍不错的郭安通,也捂住耳朵,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其余几个宫女更是没练过内力,对欧阳清的啸叫抵抗力更弱,几乎就要崩溃了。
她们紧紧捂住耳朵,死死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敢看,什么也不能想。
所有人的精神力似乎都已被这诡异啸叫所摧毁,所有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两只手紧紧塞住耳朵。
但内力灌输下,啸声还是透过了那紧捂着耳朵的手,往他耳里钻,钻进脑子里,击垮每个人的意志。
这如疯似魔的啸声比起少林大狮子吼的武功却也是高了不止一筹。
南云飞、黑衣人本都已重伤昏迷,但这啸声,竟硬生生将他们唤醒。
他们无力运内力抗衡,甚至无力用手去堵住耳朵,加上本就极重的内伤,他们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内伤外伤交加,两人恨不得一死了之。
但欧阳清的啸叫就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谁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
“啪”蜡烛被震灭了。所有人的耳朵都在“嗡嗡”的作响,养心殿中变成了极度恐怖与黑暗的地方。
天魔这时也是盘腿而坐,静坐运功,头上真气如烟雾缭绕,竭力运内力抵抗欧阳清的啸叫声。
养心殿内,除了路长风能稳稳站立的,另外只有骆冰和梅常青。
以骆冰、梅常青的内力修为,这声音自是夷然不惧,但眼看欧阳清撮唇一啸竟有如斯威力,也不由变色。骆冰手中持着划亮了的“霹雳堂”火折子,目光却分毫不离开欧阳清。
养心殿内粗如儿臂的蜡烛火光都被扑灭了,但这“霹雳堂”的火折子的确不凡,在骆冰内力护佑下,火苗一会长一会短,忽明忽暗,但一直在有力的跳动,没有熄灭的迹象。
梅常青被吵得心烦意乱,意愤难平,忍不住高叫道:“闭上你的鸟嘴”这,一声雷霆大喝,混杂着欧阳清可怕的啸声,众人只觉胸闷头痛,几乎要晕死过去,几个体制稍差的宫女,甚至呕出了鲜血。
梅常青话才出口,身形急晃,长剑一晃疾挺挺出,踏足而上中宫抢进,剑芒吞吐直指欧阳清胸口。
骆冰二话不说,脚跟垫步紧随其后,长剑矫如有龙,剑尖点点,剑如密雨,寓攻于守,武当剑法绵延而上,这一招仍是武当剑法的精髓。
欧阳清却是露出一口白牙,阴森森一笑,飞鱼剑红光缭绕,他整个人也犹如炼狱而出的恶鬼,笼在一团红雾之中。
距离欧阳清尚有尺许,骆冰、梅常青却是感到一阵诡异强绝的吸力发散开来,真气一时间抗衡难滞。
骆冰内力较弱,感受更加明显,心里咯噔一下,立即便收剑,退开一步。但梅常青所练的崆峒内力颇为诡谲,真气凝聚下形若有质一般,竟能剑势不止,猛刺向欧阳清。
剑一定要用手握住才能刺得下去。
欧阳清似乎没想到梅常青竟能抵挡夜帝寒冰掌,一时手足无措,眼看那一剑已递到身前,仍是不知躲闪。
“滋滋”几声,几名小太监用火折子把刚才劲风吹熄的牛油蜡烛全部点燃,殿内重又亮如白昼。
一阵劲风过,梅常青的衣袂飞扬,眨眼间剑就已到了欧阳清的眼前。
剑尖的寒意已经沁润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欧阳清的剑法本来是江湖中第一流的,这已刹那仿佛变成了第九流的剑客。
梅常青这一招眼见将要得手,但心中毫无得意之情,反倒充满了疑惑:“欧阳清难道有极厉害的杀招?不对,若是胸口真有这样的破绽,骆冰怎会不能发现,反倒后退躲闪?”一念及此,忽生警兆,出剑稍缓,脚步也变进为退。
其实若以梅常青本来狠辣的招式和性子,招式已经发出,万无收回的道理。但他与骆冰配合已有十余年,彼此心念,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领会。骆冰奋力回缩,梅常青与他向来进退一致,下意识便也退回了一步。
欧阳清满是鲜血的右手紧紧握着飞鱼剑,待梅常青靠得近了,忽然反手上撩,飞鱼剑带着一团红气呼啸而上。以骆冰的眼力,竟看不清那一剑是如何使出,只恍惚间看见黑光闪动,似乎一道红色闪电划过天际。
“铛”一响,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
梅常青手中的剑,剑尖已经被切了一截,右手虎口也被震得酸麻无比。若不是已退了那一步,只怕梅常青的手掌就保不住了。骆冰、梅常青对视一眼,心中俱是骇然:“欧阳清右手已受重创,为何不但能用剑,还更胜往昔?”
欧阳清眼睛微微闭着,浑身也阵阵发颤,右手的伤口没有包扎,鲜血仍在流失。骆冰心道:“这样流血不止,神仙也挺不住。我们联手拖住片刻,到时候失血过多,欧阳清不攻自破。”想到此,冲梅常青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合击之势立成。
两人脚步并不快,也没有冒失出手,只是一点点靠近欧阳清。欧阳清没再继续吼叫,众人也渐渐复苏了过来。
骆冰、梅常青二人脚步都慢到了极点,也不带半点杀气,但凝炼的气势压迫下,无论是皇后,还是唐肃宗,竟都忍不住地这边多瞧了几眼。
欧阳清颇为痛苦,面容狰狞,右手的鲜血如小溪般留下,他却理也不理。飞鱼剑在血液的浇灌下,益发显得邪气森森。欧阳清低头看去,鲜红的血光反射在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骆冰、梅常青左右合击,一刀一剑,如风御行。这两大高手连珏一击,无论攻守,都是毫无破绽。
这次三人人交手数招,看来虽然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花梢,但变化之奇,出手之急,应变之快,你若没有在旁边看着,简直连想像都无法想像。
但这两人兵刃还没接近欧阳清身边,夜帝寒冰掌威力发开,两人均觉内力骤增,浑身一阵酸软,竟敌不过欧阳清的夜帝寒冰掌,内力一滞,双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欧阳清口中发出桀桀怪笑,一跃而起,脚不沾地,直飞了一圈。他一身黑衣,在大殿中的身影,犹如蝙蝠一般。
众人见他飞鱼剑魔伏身,干些无名无故之事,个个觉得不可思议。
梅常青也是奇怪,看着欧阳清飘忽成一片的黑影,长剑凝聚,剑尖虽短,寒芒吞吐却是不断。
骆冰看了两眼,脸色一变,脚下一踏,直往皇后身边赶去。说到身法迅疾,骆冰现在是远远比不上欧阳清,但是欧阳清心里清楚却是控制不住自己,身形飘荡,骆冰却是走了捷径,竟堪堪两步横在了皇后与欧阳清之间。
欧阳清满殿飞奔忽上忽下,绕了个大圈子就跑到皇后面前的,只怕连骆冰自己都没看清,他只是凭着多年经验,知道欧阳清想干什么罢了。
骆冰这一步走得实在匪夷所思,梅常青也大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