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是大理寺侦缉里地位较高者,死得却是最不明不白,梅常青如今提出,大理寺一帮侦缉都是两眼冒火,抽出了兵刃。
骆冰知道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门在这里伏击,恐怕还设下了什么厉害机关,一旦动起手来,凶险无比,忙道:“诸位息怒我们总算同袍一场,何必要兵戎相见?”
大理寺侦缉中三位统领相继死亡,欧阳清重伤,文星、冷弃早已离世,如今大理寺虽还在路长风手中管辖,但是路长风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现在自然统领全局的是一名老将,上次受伤未死的赵涛,见骆冰说了这话,一脸沉痛,走出道:“骆统领,我本应该尊称你骆副卿,皇上亲自嘉奖与你,奈何一日做贼终身难改,内务府实是我们依靠地。你若杀了欧阳清,便是与我大理寺侦缉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我知道两位武功盖世,但今天副总管张清一定要用两位祭天,不是我们用两位人头祭奠欧阳清亡魂,就是我们三十一人全部横尸于此”
张清却是天魔在内务府的职务,下达杀人密令的自然也是天魔了。
但是赵涛这番话却是说得慷慨激扬,众人敌忾之心大起,也是应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骆冰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帮人已经鬼迷了心窍,不是大理寺人了。
梅常青看了骆冰一眼,嘴角大有笑意。
骆冰心头也是好气又好笑:“老子放了欧阳清一马,好处还没拿到,你们居然就来找麻烦了?真是岂有此理”。
可此刻若是说欧阳清未死,只怕除了梅常青没人相信,心念一转,忽然明白了:“欧阳清伤重,天魔自然会找最好的大夫,甚至是太医来救治。但天魔一定会故意放出口风,欧阳清被我当场刺死,让大理寺侦缉来寻我的麻烦。这个天魔,真是太歹毒了。”
骆冰心里把天魔的老母当成土嫖馆最廉价的姑娘,好好问候了一番,脸上还得做出最和善的表情,温言道:“诸位不用如此生气,我有话说。欧阳清虽然与我为敌,但我们毕竟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我怎会痛下杀手?诸位不妨回去一看,欧阳清若是真的伤重无治,我骆冰甘愿双手奉上头颅”
骆冰侠名远播,这话一出,有的侦缉已经相信了几分,脸上也露出犹疑神色。只有赵涛一脸悲愤,高声道:“骆冰,你不要花言巧语,骗我们放过你一剑穿心而过,岂能活命?我赵涛也是见过死人的,昨夜张大人带我看了欧阳清的尸首,我就决心,要和众家兄弟一起,取你项上人头”
骆冰心中连连叹息:“天魔真是厉害。所谓张大人,自然就是天魔本人了。这些大理寺侦缉就算再细心,也不会想到张清说的话会有问题。既然是我刺了欧阳清,欧阳清又死了,那报仇自然是要来找我了。”
想着想着,心里又“咯噔”一下:“莫非欧阳清真的死了?天魔没有看出我那一剑留了情,任由欧阳清流血而死?不对,天魔眼力何等厉害,我手腕稍稍一偏,他应该能看出来。莫非……天魔武功将成,欧阳清利用价值已尽,天魔竟然故意杀了欧阳清?”想到此处,不由脸色大变,浑身一颤。
一帮侦缉见骆冰脸色忽然变作煞白,似乎是无话可辨了。往日骆冰滔滔不绝,没理也能强夺三分,今日竟词穷句尽,那不是心中愧疚吗?众人怒火中烧,一齐拥了上来。
骆冰略一定神,忙叫道:“且慢动手我问一句话,若是众家兄弟能好好答上,我骆冰束手就擒也可”
赵涛冷喝道:“你说”
骆冰看着众人,一字一顿问道:“文星是怎么死的?”
众人一时默然。赵涛脸上也露出悲愤神色:“他是包子云害死的。”
骆冰冷冷道:“昨晚你们是在为谁效力?欧阳清是帮谁的?”
赵涛摇头道:“这不该是你的理由。我们大理寺侦缉,忠于圣上。前夜,我们不是为内务府而战,而是为圣上而战”。
骆冰冷笑道:“说得冠冕堂皇。欧阳清率领大理寺侦缉加入内务府,成为军功党大敌,也是为了圣上?内务府残害忠良,大理寺侦缉为虎作伥,这也是为了圣上?大理寺侦缉这些日子无人统领,如同一盘散沙,多少人疏于练武,甚至在烟花之地与一些平头老百姓打架抢姑娘,这也是为了圣上?我想问一问,你们中有多少人欺侮过不会武功之人?”
何况你们的统领是路长风不是别人?难道不听路长风的?
这话半点也没错。
烟花酒楼,人人都酩酊大醉,大理寺侦缉虽然自小受了训练,少与人争执,但酒店中的桌子、怡情院里的姑娘,向来都会有蛮不讲理的地痞流氓来与他们争抢。当真动起手来,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市井无赖又如何打得过筋骨强健的大理寺侦缉?倒不是大理寺侦缉爱惹事,只是他们没什么名气,少得人敬畏,这才被人欺负上头。可事情传出去,就变成他们恃强凌弱了。
众人听了骆冰言语,不少人都露出愧色,有的人虽然心里不服,但这种事越辩越丑,也说不出话来。
梅常青大喝一声,趁着众人稍有分神,一剑挥洒而下,众人毫无防备,只觉眼前一花,剑光如白练一般洒到,好似九天银河倒悬,四围芦苇草木俱都一倒。
他知道大理寺侦缉绝非泛泛之辈,这一剑丝毫没有留情。
众人“哄”一声抱头四散躲避,待得烟尘渐散,重归寂寥时,两人早已不见了。
赵涛大怒道:“追下一次见面,格杀勿论,不要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骆冰、梅常青在山野间疯狂奔逃。先前这一番配合,两人早已做得熟了,骆冰说话分神,梅常青便动手打人。
默契的好像十五年前的独孤玲珑一样。
骆冰笑道:“十几年前,那时候我还小,家里很穷我还在在洛阳城讨饭的时候,有个乞丐头子总是欺负我们。后来一次,我们一起去找他,我跟他胡吹海侃,说得天花乱坠,差点就把我娘说成他老婆了,让他笑了好一会。然后厉毋宁趁机拿着烧火棍,从后头把那乞丐头子一棍子打懵了,我们一起出手,把那个乞丐头子打得半死,一个多月没能下床。今天,倒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还真有点以前的感觉呢。”
梅常青却是呼呼直喘,有些窝火,道:“老子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事。动不动逃跑我还真没见过,老子人先跑了。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谁怕谁,还不好说呢。”
骆冰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大理寺,也算是我旧部了,他们只是假公济私把我杀了好上位而已。我们两个杀个痛快,岂不是要老子当光头司令?”
梅常青也是笑了笑,道:“要当光头司令,也不是你当,是欧阳清来当。”
骆冰“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变色道:“你改主意了?”
梅常青满不在乎:“这片树林很茂盛,我们人少,在暗处,他们人多,在明处。杀了这些人,欧阳清就是少了绝大助力,内务府势力也要大大缩水,岂不是好事一件?”
骆冰皱眉道:“我于心不忍。就算我真下得了手,我们两个能把事情做干净吗?万一留下蛛丝马迹,暴露行藏怎么办?后面几千禁卫军可还在追着我们呢。”
梅常青脸色渐渐阴沉:“在道上混,武功再高也没有用,看的是你心够不够狠,手够不够辣。无毒不丈夫,你几次三番放过欧阳清,已经留下了极大隐患,今天若再放走这些人,日后必死于此。”
骆冰皱眉道:“我说你为什么脚步越来越沉,原来是故意留下脚印让刑部密探追上来。你故意惹事,不怕麻烦吗?”
梅常青沉声道:“我怕麻烦,可是麻烦总找上我。只有解决掉麻烦,我才能安心去做事。”骆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平常时候,梅常青无论巨细都听骆冰安排,但若梅常青决定了的事,那怎样都难左右他的想法了。
既然大理寺侦缉迟早都要追上,两人也不再赶路,散步一般在山林间行走。可是大理寺侦缉中最擅长追击的冷弃离世,余下的这些人平时仰仗冷弃本事,追查线索的能力其实平平,反倒还追错了方向,禁卫军在后头一寸寸土地的仔细搜,大理寺侦缉就在前头赶路。可一直到傍晚时分,大理寺侦缉终于才赶上了一路闲逛的骆冰、梅常青。
二人早已吃饱喝足,醉醺醺的在这睡了一天。
赵涛带人从树林中兜了个圈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包抄了两人。
骆冰步履闲闲,心中却是叹息:“大理寺寺侦缉,终究大不如前了。我们放慢脚步,居然到黄昏才被追上。这一个绕前,也是动静太大,我们若真是有心逃跑,这一举动已经打草惊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