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楚秋水爬山涉水,千里迢迢,终于到了西域白驼山,靠近北疆地界。
只是他四处打听,全找不到骆冰的线索,历毋宁也是毫无音讯,只能暗自着急。他每日都在北疆城里闲逛,只是听不懂别人言语,倍觉无聊。
这一日上,楚秋水找了间靠窗的座位,点了些水果烤肉,以及一壶上好的葡萄酒,便慢慢自斟自饮起来。
正喝得无趣,忽见一名剑眉朗木、修长的汉子从窗下路过。
楚秋水这些日子看多了北方人,见那人打扮举止有异,穿着虽然接近本地,实是中原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一下,顿时认出,那人竟然是梅常青。
楚秋水吃了一惊,心道:“梅常青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莫非和骆冰有关?”想到这里,再没心思吃食,慌忙下了楼,远远跟着梅常青。
楚秋水虽不是盯梢的行家,但身法高唐,在街上也不会被人发现。
隐隐跟着梅常青,却看梅常青也在四处探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楚秋水心里一沉:“梅常青在北疆能认识什么人?多半是来找骆冰的。糟糕,我孤身一人,如何去杀骆冰?”
绕过几个街区,梅常青站在了街中心,便不再继续走下去了,想来此地便是两人相约之地。楚秋水猜测骆冰就在左近,赶忙藏到角落,偷偷窥看。
远处一人穿着中土服侍,走路却是昂首挺胸,走了过来。楚秋水见那人打扮,本已料定他是骆冰,可模模糊糊看来,轮廓却不大一样。待走得近了,楚秋水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形似梅常青却显得有些消沉,也是一脸剑眉星目,却是一脸的忧伤。
他胡子拉碴,眉眼低垂,眼中全无神采,越看越不像武学高手,倒似乎是个落拓江湖客。
楚秋水大为惊奇,更加不敢现身,只是看着两人。
那形似颓废的梅常青眯着眼睛,指了指墙角,冷冷道:“大爷正奇怪,是什么鸟人冒用老子记号,在火山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召集原来的崆峒弟兄。没想到,你竟然把老子的样貌都学去了。我想想,你是宫七吧?”
另一个梅常青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道:“好一个梅常青,居然一眼就猜出了我身份。”
梅常青漠然道:“能易容的如此神似的人不在少数,但北疆没有我的人,你在这里到处做记号,只能引来骆冰。既然你扮成我的样子,那自然是要暗算骆冰了。有这个本事的人,又有这等易容术,我再猜不到你身份,岂不愚蠢?”
宫七先生笑着点点头,道:“你不应该是在神都享福的吗?怎么跑到北疆来了?”
梅常青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随即恢复平静:“我已懒得在这险恶江湖翻滚了,如今挂怀的,仅骆冰一人。好吧,今天在这里除掉你,也算除害了。”
精光一闪,长剑已经掣出。宫七先生也是拔出刀来,但目光游离,心知如何也不是梅长青对手,显然是要逃跑了。
楚秋水行走江湖时间尚短,不知这宫七先生是何人物。但听两人对答,既然宫七先生是要暗算骆冰,那自然也算是自己半个朋友了。
眼看两人气势,梅常青气定神闲,宫七先生却眼珠乱转,显然在计算逃跑路线,虽然没有动手,但高下已经分出了。
楚秋水心道:“听起来,这两个人都不知道骆冰所在。我若借此机会,杀了梅常青,日后再去杀骆冰的时候,便少了一人掣肘。”想到此,便即走出,道:“宫七先生先生,请稍稍让开如何?待我来会会这梅常青。”
梅常青和宫七先生拔刀相向,街上一时大乱,行人都慌忙逃窜了。两人忽听汉话,都是一惊,回头看去,见到楚秋水时,不由得吃惊更甚。
梅常青皱眉道:“楚少侠,无端端地,何必来招惹我?”
楚秋水冷然道:“梅常青,你敢不敢应战?”
梅常青冷笑片刻,道:“我还有事要办,今天没功夫和你厮杀。改日,我一定要好好会会你这所谓逍遥传人”。
楚秋水寒声道:“何必改日?不如现在就来比试一番”。
梅常青摇了摇头。
武林中人,最爱面子,若是别人邀战,断无逃离的道理,否则传扬出去,岂非颜面尽失?
楚秋水没料到梅常青居然说走就走,正要施展轻功追过去,却听宫七先生道:“楚兄,且慢。”
楚秋水不知宫七先生真实容貌,也不知他年龄,听那句“楚兄”,似乎是个年轻人,但也不敢确定,便道:“不敢。敢问一句,先生可否取下面具,让在下一睹尊容?”
宫七先生点点头,便摘下人皮面具,又用袖子擦抹了脸。楚秋水见他果然是个样貌挺好的年轻公子,心中顿生亲近,便道:“先生可是在天魔手下办事吗?”
宫七先生道:“不错。此处非是说话之地,你随我来。”拉着楚秋水,便往城外走去。
火山内的绿洲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却说欧阳清身在半空,不断坠下,想来命不久矣。他朦胧间看见小月被扔上山,又想到老番僧暴跳如雷的表情,心中反而窃喜。
忽见一个黑影从山头闪过,竟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却正劈向自己。欧阳清心道:“那又是什么鬼怪?难道是接我入地狱的牛头马面?”猛觉腰上一阵剧痛,自己竟被那影子抱起,横空直飞过去。
只觉山石飞快冲来,欧阳清被那鬼影紧紧挟着,浑身伤口都是痛不可当。忽然身子一震,竟已落在了实地上。欧阳清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四下探看,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就在那片高原上,心中顿时狂喜:“我没死?”
再抬头一看,自己原来是躺在一人怀里。欧阳清往那人一看,只见他身披月氏盔甲,一身都是凝固的鲜血,透着股腥臭气味,居然是先前的月氏士兵那人面色淡漠,脸上无喜无悲,只是冷冷看着欧阳清。
欧阳清看了一眼对面山头,心中顿时骇然:“这人竟能飞跃峡谷,将落在半空中的我救起,武功何等惊人?我之前还以为他不过尔尔,现在看,至少就轻功而言,绝不在我之下。他是什么来头?”
士兵点了欧阳清身上几处穴道,替他止血,接着又运用内力为他疗伤。欧阳清毕竟身体强健,那人稍稍施以手段,精力便迅速复苏了。
士兵嘶声道:“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相告。”
欧阳清知道对方说得客气,其实自己命悬人手,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叹息道:“你问吧。”
士兵沉声道:“我有一个大仇人,听说来了西域。他双腿都瘫痪了,还坐着轮椅,不知道你见过没?”
欧阳清心中一跳:“坐着轮椅,莫非是天魔?”当即道:“我见过。他就在唐军阵营里,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坐轮椅了。”
士兵皱眉道:“唐军阵营?现在他双腿已经好了?你说的人是否断了一条胳膊?”
欧阳清怔了怔,摇头道:“没有,他四肢健全。”
说到此,忽然又想起,天魔曾斩断路长风一条胳膊,心中顿时恍然:“原来如此他说的大仇人,居然是路长风。不错,路长风在中原武林杀伤甚众,结了不少仇家,有人千里迢迢来报仇也是正常。只是以此人武功,何须等到路长风残废?当日若他和历毋宁联手,加上诸多英豪,路长风非死不可。”
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忽听那人道:“你看山下。”
欧阳清站起身,往山下看去,只见一名少女满面悲容,已被老番僧抓在马背上,竟然便是小月他心中“嗡”的一声,忍不住惊叫道:“怎会这样?好不容易才救她脱险,怎么又……”
士兵冷冷道:“我要杀光下面那些人也不难,可是要保小月无伤,那可就不容易了。今天,我再放过你,因为救小月,我还需要你帮忙。只是请你想清楚,出卖你的人,值不值得你为他卖命。”说了这话,再不理欧阳清,扭头便走。
欧阳清茫然看着山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沉思良久,终于打定主意,死死跟住了那些番僧,寻机会出手。那士兵为他疗伤,如今内力已恢复不少,虽然并无把握战胜老番僧,但要远远跟着不被发现,那也容易。
宫七先生带着楚秋水,在城郊树林里转了几个圈子。楚秋水见越走越是隐蔽,心中忽然生出了警兆:“他带我来此,莫非是想算计我?”但自己武功高过宫七先生不少,倒也无谓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