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被放开,端妃腿脚一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的一声端妃嫂嫂,我便知道,我们此生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旁人都叹息感伤长生殿的爱情,遗憾绵绵无绝期。可我却羡慕他们虽短暂却温存犹在的岁月。
他爱她,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她爱他,情愿青灯古佛做陪伴。
他爱她,给她三千宠爱霓裳羽衣;她爱他,魂断马嵬坡下玉颜空死。
他爱她,上天入地只为找到她魂魄;她爱他,泪似阑干只盼双飞作比翼。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与她终是未能相见,音容笑貌在脑海中已然日渐模糊,太真归去,汉皇望月朝暮情再难诉。若非死别,绝不生离,可如今我们二人的分别才是撕心裂肺的悲恸,我再也不能吻上他的泪目,给他十指相扣的慰藉。
”欣妍还请王爷莫要忘了,这里是在宫中......若是让他人看见,你我二人便说不清了。“端妃尽量压低了声音对瑞亲王道。
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端妃的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越发苍白的面色,妄图将那段记忆抹去。我抬首,撞进了他的眸子,幽深,像漩涡,将我吸入万劫不复。说星好看的人,大抵都没见过他的眼罢。端妃用力地挤出一个微笑,不敢再直视他的眼。
”欣妍王爷下次还是看清楚些,这里不比宫外,再怎样的性情,都得收敛些。况且.......妾身是你的嫂嫂......又怎能和王爷心中人相提并论。”
“呵”,曾经最亲密的恋人却变成如今这般踌躇的不敢上前拥抱的局面,太过熟悉让人一下就抓住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刀又一刀从来不曾含糊,帝王妻,管他家世纷扰,管他天子之威?我敛眉不想看她落泪还要微笑的面孔,从来就是这样,明明在哭泣可还要笑着说“怎能相提并论。”
十里梅花香气沿着九曲长廊去了太远,高耸入云的宫墙太过明显的在面前划了鸿沟,帝王妻,帝王弟,一字之差今生在难续前缘。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彼时这话还得了自己一声耻笑,小家子气。可如今情况何曾比这好过一点?
瑞亲王眼瞧她,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流水,总要有一个人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一切,指尖的伤痕累累好过固步困缩。三千世界三千种选择可我偏偏选了最不该选的,久久的沉默压抑着这一片梅园,雪越来越厚,不经意没过了脚踝,从回忆的脑海中苏醒,再看人发现她瑟缩的颤抖,心尖不凄然疼了一下,解下身上的大裘披在她身上。
“天冷了,端妃嫂嫂回去吧。”是不是就此转身就能断了你我牵扯的青丝,是不是每种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王府里你种下的桃树也早化作枯土,是不是已经昭示走到了尽头?还挂着你为我做的流苏,是我太过不满足。
瑞亲王觑一眼梅花似笑非笑,为她鬓角嵌了枝梅,“你太美,我想带你回。”顿了顿无奈却又释然,“可这才是你的家。”若有来生,扬州三月桃花铺满路,我带你回家。
他的身影已渐模糊,那一瞬间,我好害怕,怕他下一秒就如肩头化开的雪,消散的无影无声。宽厚的大氅披在身上,留有他的余温。我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衣袖,怕他被生生剥离我身旁,待我醒神,为时已晚。我不想,真的不想再放开他的手,他的一切我都想据为己有。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生来不能成双对,便去共赴黄泉路。
”家?亲王殿下,这里如何能算得上是我家?!”
卧雪风寒,吐露芬芳尽。鹭鸶一对,嘲笑人形单影只。故园旧梦,我念气曾经的往昔,心如刀绞。我终是成了孤鸿,不忍顾、归暮路,海天共纵。我紧握住他的手,不敢再松。
”就让我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行吗?”端妃紧紧地握住了瑞亲王的手,不住地道。
瑞亲王素来拒绝不了如此的温声软语,更何况她是我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人儿啊,唇瓣颤着扯出微笑,一如既往的溺爱着她,“好,我陪着你。”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啊,可是我却不敢,一丝一毫都不敢,不能碰她,哪怕是刚才的亲吻都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我不怕天子,不怕牢狱,不怕官职全无,不怕贬为庶人此生再无出头之路。我只怕我的猖狂伤了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