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肖夫人明显来者不善的诘问,卢夫人却是出奇地沉默了。她低垂下了眼睛,紧紧牵着谢琛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就跪在肖夫人的跟前。
这一跪,让屋里几人皆是震惊莫名。
“母亲!”最先发出惊呼的是谢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母亲会十万火急地拉着他,到了定国公府的正院,甚至是在二婶娘的人已经摆明不欢迎他们,不让他们进来时,便毫不犹豫地让岳嬷嬷出手,硬闯了进来,而现在,却又这样,跪在了二婶娘的面前。
就是肖夫人亦是神色惊疑,“你这是什么意思?”忏悔吗?会不会晚了些?
“二弟妹。”卢夫人终于出了声,也终于抬起眼来,直视着肖夫人的眼睛,“过去的事,我承认,有我的错,是我被怨恨蒙蔽了双眼,害了三丫头和五丫头,你要恨我,我无话可说。哪怕,我也因为这个错,日日夜夜受着煎熬。可不管你怎么恨我,我怎么忏悔,有些事情,都是追悔莫及。你我都是为人之母,失去孩子的痛,必然不想再承受一回,所以此回,我是来求你的,求你,让我的阿琛与阿鸾一道走。”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面色惊变,肖夫人更是目眦欲裂地惊问出声,她怎么会知道?
卢夫人此时的表情却已恢复了平静,她抬起一双眼,缓缓在屋内逡巡,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帐幔的暗影处,与谢璇,四目相对。“我知道,你要送阿鸾走,也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要活着,便只有这一途。我是没有那个本事,但二弟妹必然已经准备妥当,我只求着,我的阿琛能借着这东风,也能与他七姐一般幸运,逃出生天,为我们大房,为你早逝的大哥,留下一条根。”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这个时候,再问卢夫人是如何知晓她的计划已是多余,更是没有再否认的必要,肖夫人索性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死死咬着牙,面泛狰狞。
为了让谢璇的出逃能够顺利,她甚至不敢给谢璇多派几个人保护,只能让她一人去冒险。她和谢珩不走,一是因为维护定国公府忠名的执念,二,何尝不是为了真正换得谢璇的平安?可是凭什么,要多带上一个谢琛,为谢璇增加风险?别说卢夫人与她本就是有深仇大恨,此生不忘,就算她们平日里妯娌和睦,到了这个时候,肖夫人也不介意当一个自私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有什么做不出来?就算死后下地狱,那又如何?
“我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就没办法了。”卢夫人却半点儿没有意外的神色,语调平淡地应着,然后,竟是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沉冷地与肖夫人碰触到一处,轻轻勾起唇角道,“二弟妹,你我妯娌多年,又做了这么多年的仇人,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了阿琛,我什么事情都敢做。既然你不答应让阿琛和阿鸾一起走,那我这个做大伯母的,也就只有对不住阿鸾了。再拖上一会儿,或是大声嚷嚷出去,说谢家的七姑娘要逃,二弟妹觉得,阿鸾还走不走得了?”
卢夫人一计不成,居然又再生一计,用起了威胁。
“你?”肖夫人恨得牙痒,却只能死死咬着牙,怒瞪着卢夫人,恨不得将眼里的恨意当真化成了火焰,将卢夫人焚烧殆尽。
“母亲?”谢琛神色有些不安,讷讷唤道。
卢夫人却是神色不动,半点儿不曾退缩地与肖夫人用目光对峙,只一只手,却紧紧牵住了谢琛。
“夫人!”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矫捷地躲开了门外岳嬷嬷的攻击,无声从门缝里,窜了进来,眨眼,又将门关了回去,是林伯。他却是一头的汗,拱手朝着肖夫人道,“高昆已是到府门前了。”
屋内几人的心,皆是“咯噔”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