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她的血，可她的心脏却停止了跳动。

他呼吸一窒，扑过去跪在她身边，颤抖的手扶起她，精神力一点点探查过去，已然了无生息。

但他好像很冷静，除了微颤的眼睫与指尖，一切都还算镇定。他俯下身，抚过她苍白的脸庞，像是怕惊醒睡梦里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地说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就在上一次得知她有心脏病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采取了一切手段和措施，用来保证她的生命。药物不能保障她不会生命垂危，迟早有一天她会毫无征兆地倒下。那么接下来，就只能靠其他办法了。

舒萧将乔雅搂进怀里，围绕着他们两个人周围蓦然窜出一圈火焰，烈焰愈演愈烈，阻挡了两人的身影。火苗蹿腾着，芯子噼里啪啦的、哗啦哗啦地响着。

火焰安静地烧，然后逐渐慢了下来，微弱下来。到了后来，最后一点火星被熄灭，舒萧缓缓地跪地将乔雅打横抱起来，走出了门。

回归团队，司缉皱了皱眉，问：“雅儿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只是因为心脏问题，我用生命力供给，不会出现问题的。”舒萧平静地在床上放下了乔雅，随手折了花瓶里先前主人留下的红玫瑰，轻轻放在乔雅双手交握的腹部上。

玫瑰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受照顾，能够接受水分给予的供给也到了极限，进入了慢慢枯死却无力挣扎的阶段。花瓣的边缘有点蜷缩，微卷并且泛着更深的色彩。

司缉松了口气，继续问：“那么那件事情做好了吧？”

“放心。”舒萧略略点了点头。

二人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在搞些不知名的小动作。

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目光，从最开始的争锋相对，到了后来的猜忌却不得不合作。如今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生死，并且互相信赖着，在暗地里谋划。

而仍然处于昏迷中的乔雅沉溺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之中，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无法挣脱。周围黑漆漆的，有气泡滚过她的手臂，迅速往上升起。

好像有人在她面前弯下了腰，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她顺应着那力道抬起头，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仿佛是清晨的森林，笼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不见庐山真面目。

那双眼睛的主人凝视着她，森林里，就猝不及防地闯入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阚见。乔雅张开五指，想要抓住少年，可少年却瞬间变成了一窜从指缝间溜走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干干净净。

于是乔雅惶恐不安地转过身，她看到火焰的包裹之中，舒萧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生死未明的自己。

舒萧在无声无息地流泪，明澈的藕荷色眼眸是温柔浅淡的颜色，像他本人一样柔软明朗，天真烂漫。那样纯粹明澈的眼睛，刹那间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他似乎是极其难言地，但还是俯下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告别：“晚安，大小姐。”

似乎有人狠狠地攥紧了乔雅的心脏一样，她揪住胸前的衣服，弯下了腰喘息着。她猛的抬起头，朝着舒萧的方向奔跑。

可，是那里的舒萧却眨眼间和司缉一起，浑身是血地并肩靠坐在一起，恬静美好得恍然如同梦境一般。

乔雅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无法抑制情绪地掩面而泣，失声痛哭。

可是那样的景象却仿佛捉弄戏耍她，只是为了挑逗她的情绪一般逐渐透明，慢慢转变。

她又看到在大片大片红玫瑰怒放的玫瑰庭院里面，漆黑的灵柩和铺满了白蔷薇的道路显得格外显眼突兀。

乔雅鬼使神差地顺着那条路走过去，路的尽头，棺木里摆满了白蔷薇，还躺着美丽的少女。少女不像是死去，反倒是更像睡去，交叠在腹部的手心里，是一朵沾染晨露的白蔷薇。

什么？乔雅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愕的后退两步，难以置信自己会看见自己死去并被缅怀。

的确是被缅怀，舒萧靠坐在她的棺木旁边，垂眸望着手里握着的白蔷薇花束。司缉站在另一边，和阚见比肩而立，前者安静而哀伤地望着她，后者闭眸无声地祈福。玉龙则是在棺木前方，俯下身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脸庞，似乎要以一生一世去深刻铭记，大片的阴影投射下来。

电光火石之中，她无限接近真相，险些捕捉到。

一条若隐若现的光线突然出现在她纤细到仿佛一折就断似的手腕上，她追逐着线奔跑，线的另一头是笑盈盈地看着她的舒萧。

少年像一轮明耀温暖的小太阳，弯起眸子对她温柔地笑。他伸出了小指，许诺下了令人安心的约定。

乔雅勾上了他的小指，和他一起拉勾的那一刻，绽放笑颜的那一刻，少年随着眼前这片漆黑的深海一起彻底瓦解，分崩离析。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渐渐淡了下去。

我们，正在死去。

……